穆皓炎洗了四十二分钟,蒸着热气出来的时候,不单衣衫整齐而且头发都干了。
我大为失望。
他把换下的脏衣物放进袋子里封好,侧头问我十点多了不睡吗。
我说我没那么早睡。
他看着我:我读会儿剧本,不介意吧。
我合起速写本:我会安静。
不是这个意思,穆皓炎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如果你困了,告诉我。
他从帆布袋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最后的守墓人》【电影1版】,编剧:庄宛松。
穆皓炎敏锐地捕捉到我的视线,笑着解释道:很多影方为防剧本泄露会准备好几个版本的试镜剧本,有可能里面的场景最终一个都不采纳。
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监制是我母亲。
穆皓炎眼睛一颤,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讶。
我说:我只是不看母亲的作品,不代表我不关注她的动向。
母亲在演员身份上走到了巅峰,近几年工作重心逐渐往幕后转移,利用几十年来积攒的人脉和眼光,参与制作了两部片子,口碑都算上乘。她身上就像装了一个发动机,永远不知疲惫,不断攀登新的高峰。
我一方面怨她将事业置于家庭之上,一方面又比谁都期望她成功,那是她放弃与我相处而创造出来的作品,不可以失败,它的失败就等同于我的失败。
穆皓炎低下头:抱歉。
他没理由道歉,所以我自动视他的道歉为结束聊天的讯号,闭上嘴,安静地看他研读剧本,用水笔在上面写下标注。
穆皓炎全情投入时会无意识地轻咬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洁白的牙齿和红色的舌尖若隐若现,看得我脸颊发烫,热血下涌。
我想,我要食言了。密闭的环境下,身边坐着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荷尔蒙的男人,实在很难安静。
霍地站起身,我跑进卫生间,花洒开到最大,背靠着瓷砖,咬住衣角,自我纾解。
镜面上很快蒙起一层水雾,扭曲了我泛红的面容。
重重的一声喘息后,我洗净双手,拍了拍脸颊,不让红晕散去。
对于皮相,我充满自信,该叫穆皓炎也品味一下我的荷尔蒙。
解开两枚纽扣,衣领大敞,我咬着下唇推开门,定要好好欣赏一番穆皓炎的表情。
惊慌,惊艳还是惊喜?
万万没想到,他送给我的是惊愕。
房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的剧本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便签纸。
我去经纪人的房间讨论剧本,不用等我,早点睡,明早我会叫你起床看日出。^_^
我瞪着那个笑脸,瞪了整整五分钟,气笑了。
可以啊穆皓炎,太有意思了,我越来越中意他。
撕碎纸条丢进垃圾桶里,我抱起枕头,睡床。他既然主动退让,我何必委屈。
和昨天一样,我甚至不确定穆皓炎有没有回来睡过,凌晨五点,他依约推醒了我。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行动迟缓,几乎是在他手把手的牵引下完成了刷牙洗脸。睡衣没有换,他找了件长外套罩在我的身上,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临出门时,他甚至亲自蹲下身帮我穿上了鞋袜,这期间我们没有一句交流。
实际上,在他握住我的脚腕时,我已经清醒了过来,不过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太舒适,我不由有些贪恋。
屋外尚且沉浸在黑色的世界中,湖面上吹来的风渗着凉意,穆皓炎走到我的前面用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风口。
我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冷。
他没回头:跑两圈就热了。
手冷,我说,能放你口袋里吗?
穆皓炎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墨色的额发垂在他浓黑的眉毛上,与我视线焦灼着,产生暧昧的气场。
我重复了一遍:能放你口袋里吗?
他喉口滚出一声轻笑,利落地解开外套,披到我肩上。
放吧。
我皱着脸,泄愤似的一拳扎进他外套里,最好能把他的口袋捅穿!
他穿着轻便的运动服,舒展四肢,我裹着两件棉服,笨得像熊。
还你。我拽下外套仍给他。
穆皓炎长手一捞,稳稳地接住险些落地的衣服,也不恼,关怀道:不冷了吗?
我挤出一抹微笑:不冷了,谢谢你。
他心情颇好,步伐轻快,领我走过一道石桥,来到湖边。
成荫的绿树下摆着几张长椅,穆皓炎用纸巾擦了一遍椅子,让我先坐。
我说:你有洁癖?
他说:我没有。
那就是为了我咯?
我一向很会吊人胃口,今日是遇到了对手。
穆皓炎与我并排而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两只手交握放在腿上。
我以前赶行程,每天工作到凌晨,睁眼就是保姆车的车顶,活得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后来有了时间,我每到一处新地方,就会看看那里的日出,亲身体会新一天的到来。
他的声音微哑,含混着浓厚的情感,在朝阳尚未升起的寂静清晨有股咒语般的力量,令我好不容易清醒的头脑变得发昏。
耳畔的声音,停了一阵。
穆皓炎说:你走神了。
或许吧。
你对我的过去不感兴趣。
这是个陈述句。
我用力揉了揉脸颊:你的过去我又没参与,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笑了:你的想法总是很特别。
我打了个呵欠:有吗?
他说:一般人想要亲近另一个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去了解他,包括他的过往。
原来是怪我不够努力。
我为自己争辩:我有去了解你,你的朋友圈我翻过一遍,网上的照片也存了几十张。
他收回目光,仰头望向天空。
你觉得你看到的是真正的我吗?
暗蓝的天空变浅再变深,远方的湖面上飘出一抹红霞,直到红晕蔓延开来,燃烧的圆才缓缓显露出它的光芒。
太阳升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周10瓶;
第十四章
我来的时候拒绝与穆皓炎同乘一辆大巴,走的时候倒想一起了,奈何天不遂人愿,他要赶往邻市参与活动,不同我一道。
第一期的最后一天节目组安排聚餐,穆皓炎赶通告没能出席,他不在我更不会参加了。
麦一关,七八个人就翁了上去,簇拥着穆皓炎登上黑色的保姆车,我甚至没机会跟他单独讲两句话。给我送过粥的男助理敲门进来,一一收走穆皓炎遗留的生活物品,他手脚麻利,很快房间里就失去了另一个人的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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