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斜,风起宫廊。细碎桂花瓣被彤红晚霞镀上一层金,在半空转出旋涡儿,如披着火光的彩蝶翩跹飞舞。
从皇宫到自己府邸还需车行一盏茶的时间,正好够她小憩打个盹儿。
她抬手欲放下纱帘遮挡夕阳,逆着光,历经风霜岁月的灰色宫墙下有一道玄色身影惹人注目。
只见那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油纸上绘了几朵梅花。内里蜡烛没有点燃,时值霞光灿烂的傍晚,距离夜幕降临少说还有半个时辰,整条大街车水马龙熙攘,却唯他一人脊梁笔挺,像掌灯守夜的雕塑岿然屹立,尤显突兀。
也不知等了多久,更不知如果宁扶疏应下宁常雁留宿宫中的要求,他会等到何时。
停车。宁扶疏扬声。
顾钦辞隔着绣花纱帘与她遥遥对望,见马车速度减缓,果然上前。
宁扶疏忽觉背后袭来一阵凉风,继而马车向下沉了沉,身旁便已多了一个人。
好好的有车门不走,偏喜欢翻窗是什么臭毛病。搞得跟未婚小情人躲着家中长辈幽会,多见不得光似的。
倘若在往常,调侃的话定然立马出口了。可这晌,宁扶疏却只是给他腾出更宽敞的落座空间,神情微微沮丧。
不等她开口,顾钦辞下意识猜测:陛下不答应徐向帛赴任?
宁扶疏摇头:委命圣旨已经下传,不出五日就能到达清州。
只不过另一件事,不太顺利。她停顿良久,方才启唇,和离,得从长计议。
顾钦辞一愣,侧目看着她如霜打茄子耷拉的眉目,不自觉眉峰仄皱。
没法跟自己和离,就让她这么愁眉苦脸?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自己一刀两断?
宁扶疏转头正好撞上他不悦皱眉,自以为理解他心思:虽不能和离,但本宫知晓侯爷挂念顾大将军。
明晚戌时,侯爷来朝暮阁,本宫秘密送你出金陵。
袅袅成一缕直线的沉水香雾被晚风吹斜,顾钦辞深邃眸光微动。
朝暮阁。
顾钦辞喜欢吃,又不缺银两,一个人屈居金丝笼了,就不肯委屈自己的胃。
他来皇城将近一年,把金陵能排上名号的酒楼尝了个遍,譬如以江南特色著称的云华轩,以酒酿醇香闻名的明月楼,还有菜肴精致的幽竹斋、悦仙居等,不胜枚举。
却唯独没听说过朝暮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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