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琅云小臂,阖了阖眼,血污却恍似刻在眼皮子内挥之不去。这反倒促使她镇定回神,凌厉眼刀扫过愣愣站在原地的抬辇太监:都愣着作甚?还不快传太医!
月影弄宫墙,小太监匆忙奔跑的身影倒影其壁,听闻脚步凌乱。琳絮天生大力,打横便将李皇后兜膝抱起,三步化作两步走,把人放在昭阳宫偏殿床榻上。
一早备着给长公主沐浴之用的热水此时盛满铜盆,巾帕浸没又拧干,琳絮欲替皇后娘娘擦拭头上血迹。
却不料,床上的贵人别开了脸。
似拒绝收拾伤口,低低唤了声:朝歌
宁扶疏接过那块布巾,走上前。
李月秦这回没有闪躲,任由她动作轻柔,碰过自己阵痛不已的伤口和久皱不舒的眉头,但并不能缓解什么。因头部与腹部剧烈疼痛,只能勉强发出打颤气音:朝歌,我这一生坎坷,时至今日属实没甚么可留恋的
蹒跚学步时痛失父母,虽幸得姑父姑母悉心照料,可他们终究是要离我而去了及笄婚配之年难违父命,嫁入这四四方方的深宫,自此与心上萧郎陌路永别与一个互相不爱对方的人,表演外人眼中那和睦的帝后伉俪情深,身心疲倦
自入宫后,更没有一刻属于我自己。
她低低一笑:如今,总算是到头了。
别说傻话,御医马上就来。宁扶疏给她盖好被褥,继又往里头塞了一个汤婆子。
无论她和李月秦私交如何,宁扶疏都做不到看着两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她尽力安慰:就算从前再难熬,现在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母子连心,往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母子连心?李月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眸中水汪汪的苦涩蓦地结成森寒冰棱,阴戾刺向她,长公主也会懂这般亲情深眷吗?
你重欲冷情,铁石心肠,此生注定落个众叛亲离,孤寡一生的下场!可我仍旧不死心,妄想用自己和这个未出世孩子的死,换你一点点心软与怜悯,将对我的一点点情意转移到母亲身上,给她一条生路。
她沙哑声音落下,换作沉寂如灰的眼睛闭上,仿佛再不愿看这八苦人世。
只将平生最后一点留恋交到朝歌长公主手里,而自己,精疲力竭,苍白唇瓣晕开一抹几不可见的浅淡笑意。
宁扶疏无端从这丝笑中,读出了解脱意味。喉咙似蓦然被堵住,几度张嘴,都发不出丁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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