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车马行人如织的街巷不同,雪花倾轧在车轮或鞋底,眨眼就融化了。相反长公主院落禁止闲杂奴仆入内,一隅静谧之地,纷扬大雪在这里扎根,堆积得越来越厚。
宁扶疏视线越过顾钦辞的肩膀,寝殿石阶前,一只半人高的大犬站在那里,洁白毛发上落满纯白雪花,正睁着那双宛如黑珍珠的斗大眼睛,紧紧凝望着走进院落的人。
是顾钦辞当宝贝护着的雪獒犬。
宁扶疏不禁想起它凶猛的吼声与满口尖利长牙,搂住顾钦辞的手臂收紧:它怎么跑到本宫的院子里来了。
顾钦辞漫不经心:雪獒有灵性,它许久不见殿下,大概是想您了。
宁扶疏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
天可怜见,她并不想被这只家伙惦记着呀!
雪獒冲她咆哮、咬她衣裙的狠恶模样虽已过去半年之久,可宁扶疏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历历在目,时而梦里浮现情景亦是腿软不已,更何况眼前,活灵活现的大犬如此清晰站在不远处。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加速。
其实咱们现在的距离,也算面对面相互见过了,对吧?她尝试用委婉的措辞说服顾钦辞把雪獒牵走。
顾钦辞把她从背后放下,一语戳破她的小心思:殿下怕它。
宁扶疏撇嘴,思量觉得这会儿不是逞能要面子的时候,瞠道:知道本宫害怕,你还将它带来,是何居心?
想博殿下一笑的居心。顾钦辞有恃无恐地接话。
甚至他边说,边往前走去。
徒留宁扶疏绷紧身子,迈不开步子。
他遂又转过头来,朝她伸出手,摊开掌心:也许殿下再走近些,就不觉得害怕了。
宁扶疏眸光微动,看着他掌纹细密而错乱,轻捻裙摆的手指不觉动了动。踯躅须臾,到底没能克服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站着没动。
顾钦辞勾唇一笑,索性兀自上前拉住姑娘家柔似蒲柳的手,牢牢握着她十指交扣,牵着她走。
滚烫温度自相贴掌心传来,好似雅典娜神奇的魔力般,宁扶疏倏尔多了几分勇气,没有反抗,踩着他走过的脚印,心跳仿佛又快了。
殿下再抬头看看。
宁扶疏闻声回神,顺着他的话音掀开眼皮。
雪獒犬健壮四肢稳扎在积雪里,安静得不会眨眼,安静得没有呼吸,安静得一动不动。
像个雪团!
宁扶疏睁大眼睛,她这下彻底瞧清了,大家伙那双素来炯炯有神的黑圆眼眸如今黯淡无光,是因为这压根就是两块揉搓成球形的泥巴,镶嵌在堆好的雪人脸上,此雪獒非彼雪獒。
她将手从顾钦辞掌心抽出来,抬至雪獒头顶高,指骨一屈,顿时弹飞了半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