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师兄出身名门望族,显赫无比,唯有他,是一个街头过活的泼皮无赖,因为运气好,得了一丝仙气,从小山鸡摇身一变为小凤凰。
他死要面子活受罪,里一层外一层,靠着忽悠来的银子,把自己伪装成大户人家的少爷。与此同时,他又心虚得厉害,只能撵鸡惹狗转移师兄们的注意力,顺便找找存在感。
大师兄看穿他的窘迫却不说破,只是默默替他带一两块爱吃的糕点,或是闷声不吭给他缝一下衣服,虽然缝到半路,他的衣裳就被手残的大师兄戳了无数个针孔,彻底破得没法穿了。
但是,他知道,大师兄真的疼爱他的,完完全全履行了长兄如父的责任。
他早就把大师兄当成自己的亲哥哥看待了。
如今李千机看到这位哥哥为了他,又是下跪,又是哀求,心酸难忍。他记忆中的大师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现在跌落红尘,全身是泥。
“大师兄,不必为我求情,我不怪你……”李千机气若游丝,又唤了声,“哥哥,保重。”
他终于支撑不住,沉沉昏死过去。
元怀贞当场懵了。
“小五!!!”
他怒急攻心,胸口一痛,又喷了一口血,染红绣花衣襟。
意识模糊之际,大师兄冷汗涔涔,指骨成爪,死死嵌着琳琅的脚踝,抓出血痕,力气用到了极致。
“求您了……救救小五……”
琳琅将自己的脚从他手里拔起,抖了抖发皱的裙摆,走到一旁,观看场中战况。
她的前任丈夫门主大人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宗师,他有备而来,脱身轻易,瞬息之间没了踪影。小秦帝同样登峰造极,纵然没有秦宫十二卫,依然能从穿云一箭军的手中脱逃,而且是毫发无损,离开之前,他眸光晦涩瞥了琳琅一眼。
三师兄公良瞻一把油纸伞在手,撑开之后,那伞面竟极其坚韧,抵挡漫天箭矢。他虚晃一招,将机关伞掷了出去,纵身跃下墙头,身影消失不见,成为最后一个突破重围的人。
暗处潜伏的荒帝走到长姐身边,低声问她,“要不要追?我亲自出马,应该能追回一个。”
琳琅摇了摇头,“不用了,留下四五,就是意外之喜了。逼得紧,容易出事,让他们先喘口气吧。”
荒帝心领神会,他打了个响指,墙外的人马迅速收拾残局。
地面的血迹被拾掇干净,唯有满池的残荷,保留了些许血腥的踪迹。
数日之后,元怀贞幽幽转醒。
他愣愣看着花鸟红帐上的金顶,只觉恍如隔世。
“你醒了?”
身边有婉转轻柔的女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芙蓉俏脸。
“你是……姑射公主?”
对方眸中泛着水光,“元公子,你太见外了,不要紧的话,叫我一声明月吧。来,这是我熬的药,你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元怀贞盯着她缠了纱布的手指看,鼻尖仿佛掠过一丝骇人的血腥,整个人顿时激灵,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这一下牵动肩膀的伤口,他痛得僵直,只能拼命喘气,缓解痛楚。
澹台明月慌乱不已,扶住他,“元公子,你的伤还没好,御医说了,近日不宜乱动。你放心,你的妻子还有兄弟,我已经命人好生下葬。”
“……什么?”
男人猩红如血的眼睛吓得公主一跳,“我、我也是好意,不然尸体放得久了,对亡者也不好。”
“尸体……你想清楚再说,哪来的亡者?”他语气冰冷。
澹台明月头皮发麻,仿佛面前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泛着寒意的精美雕像,更像是已死的亡者,“你忘了吗,你摆酒那天,有仇人杀上门了,你的妻子,还有两位兄弟,难逃毒手,被大火烧成了炭尸,救出来的时候面目全非,只剩下身上的两三遗物,依稀能辨认身份。”
“难逃毒手,面无全非……哈……”
她当真是好狠的心。
元怀贞绝望无比。
最终,他没救得了他们。
他失约了。
枉他一身通天医术,起死人肉白骨,唯独护不住这些弟弟们。
医者捂住自己的眼,指缝淌出眼泪。
“元公子,逝者已逝,你节哀顺变,我们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姑射公主小心劝慰道。
“活下去?我一个只会连累师弟的废物,怎么有脸活下去?”医者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岔气,状若疯魔。
澹台明月银牙紧咬红唇,不知要如何开解这个遭逢大难的可怜男人,只得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帮助人顺气。
一只寒如冰水的手掌擒住她的手腕。
澹台明月心头微跳,以为不近女色的医者要将自己甩飞出去,她害怕得闭上眼,却发现手心贴上了男人的脸庞。
“公主殿下,贞一无所有,你能不能……帮贞活下去?”
他乌发散落在雪色衣襟,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脆弱得令人心疼。
澹台明月心软得厉害,忍不住抱住他,吐露心意。
“明月对公子钦慕已久,会不离不弃陪着公子。”
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