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昨天说了些什么?”她连忙问。
旁边给她梳头的白芷笑吟吟地插言道:“您把我们赶到了一旁,我们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您答应陈大人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会帮他的忙,还让陈大人不要担心,说什么陈大人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还说陈大人这是‘关心则乱’,若是换了您,您只怕也看不透。”
白术帮白芷打开妆匣,让王晞挑选今天要插的簪子,笑着接了话道:“您还赞扬陈大人这是有情有义,才会看不透。不然换了个居心叵测的,早就乐颠颠的去了五军都督府,哪里还管舅父的死活?让陈大人暂且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心急吃不了热汤圆。先看看别人的反应再说。”
王晞恨不得捂了脸。
她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啊?
可她也慢慢地记起了陈珞那张哪里都长在她喜好上,却在皎皎明月下透着忧伤的面孔。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十之八、九是被美色所误,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同情陈珞没亲人缘。
“我昨天晚上真的对陈大人说了这样的话?”她挣扎着,明明知道徒劳却依旧不死心地问,“我应该没有这么傻吧?”
屋里一片安静。
这下王晞不想把头埋进沙子里也要埋一埋了!
*
陈珞这边,回到鹿鸣轩之后却一夜未眠。
他站在窗棂边望着长公主府的正院和镇国公所在的东边一直到东方泛白,红烛燃尽,才疲惫地对同样陪了他一夜的陈裕道:“吩咐小厮打了水进来吧!我也该换衣服上朝了。”
陈裕应声恭顺地出了门,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
他们的大人活得太辛苦了。
谁不知道镇国公偏心!
既然这么想让陈璎继承镇国公府,为什么要尚公主?谁不知道公主之子是不能屈居人下的。那些想尚公主的人家,为了保证长幼嫡庶有序,谁家会让长子去尚公主?都是拿了次子或是幼子去联姻。
镇国公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也别说什么当初是皇上赐婚。要不是镇国公往皇上面前凑,皇上会赐婚吗?
而且就算是皇上赐婚拒绝不了,长公主又不是非要往镇国公面前凑,他大可客客气气,彼此做个表面夫妻,为何又要生下他们家大人?
还不是想讨好皇上,想让长公主能安安心心地待在镇国公府,给镇国公府争取好处。
陈裕越想越气,觉得镇国公就像那些市井人家说的“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既想得了好处,又不想付出代价。
可这样你把陈璎管好了,让陈璎文韬武略,能压了他们家大人一头也行啊。偏偏陈璎不争气,镇国公给他请多少个师傅他都不如陈珞,还心思非常重,表面上对他们家大人谦和礼让,背地里恨不得他们家大人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自己不出头,任由自己的胞姐给他出头,不管陈珏声誉如何,只求自己得个礼让恭谦的好名声。
没有比他更无能,更狠心的弟弟了。
想到这里,陈裕的心情居然莫名的好了起来。
要是他们家大人遇到这样的事,才不会让别人给他出头,自己躲在后面受益还装与己无关。
这也是他父亲瞧不上陈璎,宁愿跟着陈珞的因由。
陈璎没有一点担当。
镇国公也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还要挡着他们家大人的路,让他们家大人给陈璎让步,太过分了。
陈裕打了水进来,指使着小厮服侍陈珞更衣,自己却围着陈珞团团转,把陈珞的脑袋都转昏了,不得不问他:“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样吞吞吐吐的,小心我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陈裕嘿嘿地笑,道:“若是您去了五军都督府做了佥事,国公爷岂不是可以帮大爷请封世子,国公爷为什么不高兴,还要让您去辞了五军都督府的差事?”
“因为他胆怯无能。”陈珞还想着王晞的话,无心为父亲掩饰,敷衍地道,“别人都以为父亲给陈璎请封世子,皇上没同意。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向朝廷请封过世子,从来没有正面和皇上说过这件事,难道还要皇上主动问他要立谁为世子吗?”
陈裕想想,的确如此。
国公爷从来不曾正式向朝廷请封过世子,皇上当然乐意这样拖着,让他们家大人继承爵位。
可陈珞却不同,他说完这话,整个人都僵了。
如果他是皇上,他会怎么做?
王晞昨天的话里话外都让他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事情。就像她们家做生意,要是不知道买东西的人想要些什么,怎么可能把东西卖出去?
陈珞想到王晞昨天打磕睡时的憨样儿,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些许的笑意,心头也仿佛轻快了不少。
但这样的情绪没能维持多久,他想到按王晞所说的方法去想他升官的事,结果却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他是皇上……
陈珞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上朝吧!”
陈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家大人的声音太冷,神色太严峻,表情太肃穆了,好像是去打仗而不是去上朝似的。
从前他们家大人也有不愿意上朝的时候,也有神色不好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带着杀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不是说皇上要升他们家大人的官吗?那肯定是很喜欢他们家大人啊,他们家大人为何还这副模样?
陈裕想不透,压着心中的不解快步走了出去,开始安排陈珞的出行。
王晞这边却收到了从蜀中寄来的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