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人家两口子聊天呢,我们出去外面逛一逛。”
老太太不依,看了小姨一眼,撒了些孩子气:“我不走,我不走,湘湘啊,儿童节你不是要表演小龙人吗,先给外婆表演一个,外婆好久没有见我们家湘湘了。”
季湘耐着性子,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笑颜,她放下包,站在外婆面前唱到: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
外婆记忆里对季湘最深的印象,是她在儿童节上表演的小龙人,那是外婆第一次去参加外孙女的家长会,外孙女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还画着两抹红晕,可爱极了。
之前遇到季湘的时,盛光郁觉得她唱这首歌的时候真是幼稚又好笑,让人啼笑皆非,后来他才知道,这首歌的背后,原本一点也不欢乐,他心里突然漫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觉心里闷闷的,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只顾着顺着自己的心情,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
直到一曲终了,外婆才满意的拍着手,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塞到季湘的手上,那布满皱纹的,饱经沧霜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乖啊,吃颗糖,别让你妈看见,快点吃掉。”
直到季湘当着外婆的面把糖塞在嘴里,外婆这才满意的起身,跟着小姨出去,一时间,后院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盛光郁一个人坐在那里,那骨节分明的手就搭在青花瓷的杯沿上,映衬的格外好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还是季湘先开了口:
“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不知道他来这里要做什么,可是在车上颠簸的那两个小时,她突然就想通了,为什么不能告诉盛光郁?
事已至此,为什么要把盛光郁蒙在鼓里?
他有权利知道这些过去,有权利知道自己目前正在投资的电影承担着多大的风险。
他也有权利在知道之后,选择要不要和她继续走下去。
她一开始踏进《尘埃》剧组的目标就是浩森,她其实早就应该把这些事情和盘拖出。
沿着田边的稻田一路往山上走去,午后的阳光灼的人眼睛发疼,季湘在前面带路,盛光郁就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了一块墓地前,季湘才停了下来。
墓地打理的很干净,两个墓碑紧紧的靠在一起,周围就是绿莹莹的茶树。一个墓碑刻的是季湘母亲的名字,而另一个墓碑上,刻的则是另一个名字:宁春。
季湘先是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这才挪到墓地旁边的荒草地上,直到盛光郁坐到她旁边,她才缓缓说道:“这是我姐姐的墓和我母亲的墓,如果将来我死了,也是准备葬在这里的。”
说到这里,季湘嘲讽一般的笑了起来:“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喜欢谁,嫁给谁,更没想过什么成家立业,只想着怎么接近浩森,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很消极的思想,也很疯狂,后来她才知道,要想和浩森一起死,那也得能接近浩森才行。
“我遇见你之前的最大愿望,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让浩森身败名裂。”
其实爱情也好,仇恨也好,如果都能随随便便轻易的放下,要不就是爱的不够深,要不就是恨的太刻骨,她不想放下仇恨,也不想放下爱情,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徘徊在边缘的幽魂,摇摆不定。
“你和浩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湘看着盛光郁那双满是疑惑的眼睛,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把头埋在膝盖里,她什么都没说,或者说,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湘湘,我从不觉得你是外人,也从不觉得你身边发生的事情叫麻烦,更没有觉得你的那些麻烦会拖累我。”
盛光郁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她就越害怕,她心里的罪恶感就会越来越重,他为什么不和她争吵,不和她分手,不大声的怒斥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她一闭上眼睛,曾经那些血腥的画面,就会一幕一幕的浮现在在她的脑海里。
她张了张口,话还没有说出来,眼泪就已经先涌了出来,她呜咽着,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臂:
“对不起,我把你拖下水了……我一开始就知道浩森出演《尘埃》不是一件好事……我一开始就知道的,我瞒着你,期待着浩森的回归,期待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毁灭。”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甚至还把你拖下水。”
季湘把头埋在膝盖里,哽咽着,呜咽着,抬手捂住了脸:
“他害死了我姐姐,偷走了我姐姐的小说《往生》……”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寻找浩森,接近浩森,我甚至想杀了他。”
季湘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他姐姐宁春的生日,她和小斯拎着蛋糕,一路上都在兴高采烈的讨论,明天见到阿郁师兄之后,要不要把写好的情书送出去,还和宁春说好了,要让她也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