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否则哪有人天生喜欢碰钉子,看人冷脸。”
连舒和看似给她台阶下,实则以双目来回打量赵蕴那截细细腰身,心说既与李瑛珠胎暗结,仍这般忸怩作态,想着出去撒野,便又道,“我劝你少起些歪心思,好生待着养身子才是。”
“我身子好得很。”赵蕴被她取笑够了,哼哼气道,“你就是这样,不愿帮我,还要挖苦我。”
“你若身子不好,也没得今日出巡打马球。”
连舒和纵然天资聪慧,于敦伦之事上少了点拨,竟是不作怀疑,哪有怀有身孕之人还能跑马击球。她心下也思虑,若赵蕴有个是非好歹,只怕赵起知晓得从病榻上一蹦叁尺高,想想还觉着那场面滑稽,转念便顺着赵蕴毛摸,省得她再去惹是生非。
赵蕴是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被连舒和呛了,又被哄着“说不准你就能赢我,加把劲”,训得服服帖帖。
哼,李瑛自是靠得住的,只不过自是顾着无谓的避嫌,不好落这满朝上下口实。赵蕴轻轻拂开连舒和想捏她鼻子的手,思及她未成形便要胎死腹中的溜号大计划,心下立时又几番惨淡愁云。
“殿下是有何心事?”
就在赵蕴想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觉无路可循,那飘飘乎若柳絮的承诺又似空中楼阁,眼见都成梦幻泡影,她身旁软垫向下一陷,竟是李瑛毫无忌讳地落座,庞若与她情意正酣,微红双颊晕在眼角眉梢。
“你喝了酒?”赵蕴下意识要避开,却被他抽住手腕,过烫的掌心裹住她腕骨,她拧起眉头,正要再问他,李瑛又飞快松开。
“未曾。许是那甘露羹,略有助益气血。”
“那便好。”
她省下别处盘问,便移开目光打量起旁人,确是不愿多分他李瑛几个眼神。他心说多想便是多感伤,干脆不想,顺着赵蕴依葫芦画瓢卖呆,仔细揣度着,赵蕴是心不在焉,哪像刚出宫时,开心得尾巴都要翘上天去。她一概是心情好坏显于面上,今日阴晴变换之快,教他属实用尽毕生揣摩人心之绝学。
“九公主、定北侯,可往此处走。”
小内侍领着两人牵马上场,赵蕴早已收敛心神,默然不语。她本性不逞强好胜,却更不想落于连舒和之后。少女总在些旁人不在乎的地界较劲,是她自得骄傲的一技之长,更是心结所在。若要活成连舒和这般滴水不漏,为人人称道的模样,她赵蕴偏不。至于偏不成何样,她却也不曾细想过。
再说李瑛,双股夹于马腹,临阵以待。独他自己明白,吃了那御前赏赐的甘露羹,一饮而尽后虽觉气血充沛,仍不免头昏脑涨。好在居鞘被敲打过后,哪怕惧于连舒和表面嚣张,也不敢贸然与李瑛争锋相对,装作着了他的道,让赵蕴抢先两球。
两方人马你来我往,蹴鞠与秋草滚作缠绵状,居鞘心说该是时候做个了结,正欲佯装不适,顺水推舟。李瑛原本稳稳当当,却忽地身形一晃,眼见都快摔下马背,惹得赵蕴惊呼一声,“李文正!”
他这才勉力摆正上身。确是旁人难知,李瑛眼前已现出两个赵蕴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居鞘本是打算喂他的那球被连舒和截住。她轻轻扭过身子,挥杆,一击入球门,引得满堂彩。
居鞘吹了个口哨,向连舒和挑挑眉,意为没想到你竟还有这手。连舒和仅是冷笑两声,不多作回应。再往回看,李瑛似是还没回过神来,已放缓坐下脚速,左右用劲摇了摇头,却未起效。如此,是连远处看台上,一众文官武将皆有目共睹,其中不乏李瑛亲信,已预备打点着随侍上前,阻拦球赛继续。
“无妨。”李瑛冲着场下一彪形壮汉以唇语示意,他自有打算,掉头转向连舒和,纵马上前。一时令连舒和不及防备,蹴鞠已扑腾着回了李瑛杆下。
背后冷汗涔涔,胸腹间火烧似的两相夹击,李瑛顾不得听赵蕴指挥,全凭自己章法,一鼓作气连入叁球。倒让先前优哉游哉当戏看的些许人等,好生感叹,此等精湛武艺,却与那宁氏少年大不相同,少了些飘逸洒脱,而是招招直取命门的杀伐之技。
赵蕴停在原地呆若木鸡,她甚至未能看清李瑛的动作,他便叁下五除二解决赛局。若要让她说自个儿还玩没过瘾,显得太没良心,却是忍不住暗道,李瑛何故如此心急?若是为了她好,像个老妈子生怕她摔着伤着了,好生无趣!
她噘着嘴,哼了声骑至李瑛身旁,他杵着不动,是连赵蕴近身都不作多言,背脊挺直安坐马上。
“喂,李文正,你刚刚……”
不过是手指戳了戳他腰侧,李瑛却顺势朝着使力的方向,扑通一下要摔下马去。
“快来人,李将军——晕过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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