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沙凯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又将手机捞回到手中,打了两把游戏。
从房门外传来了水声和碗筷轻碰的声响,那声音停止了一会儿后,就有开门关门声响起。
沙凯知道,那是周雯丽出门倒垃圾了。
他想到周雯丽刚才的提议,不由撇撇嘴。
大冷天的,饭后百步走,身体可不一定健康,说不定直接给冻死了。亏周雯丽说得出这提议。
仔细一想,周雯丽每天饭后收拾完,下楼倒垃圾,总是要很久才会回来,说不定真是在冷风里百步走,再恶劣的天气,都要坚持那一套锻炼。
沙凯的脑海中只是转过了这一念头,也不在意周雯丽究竟做了什么,又会不会生病。
他再次翻身,继续玩游戏。
周雯丽下楼扔掉了垃圾,就往小区西北角径直走去。
小区西北角矗立着一栋三层小楼,据说建立之初是想充作居委和物业的办公楼,但后来几次变更用途,四年前还租借给了一家公司当办公场所。街道社区进行小区物业工作整治的时候,接到居民的投诉,费了一番功夫,将这栋小楼的使用权拿了回来,改建成了社区活动中心。
一楼的大厅,白天有小区居民搭台子打牌,晚上就成了广场舞的练功房。这让小区居民在寒冷的冬夜也能够尽情跳舞。
上了二楼,就是居民健身房,一排四个跑步机,对于年轻人来说不太够看,但足够中老年人们轮流活动一番。健身房的另一半区域则摆放着几台力量器械,只不过现在都上了锁,只有在附近三甲医院派康复科医生来这儿值班的时候,它们才会被打开。那四个跑步机虽能随便使用,但都特别定了程序,速度很慢。所以会来这儿健身的,也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
同理,还有三楼的图书阅览室。因为书刊资源有限,年轻人不会来这儿看书。白天的时候,上头座位坐满,都是些退休的老人? 一边喝茶? 一边看报读书,十分惬意。
这晚饭时间点? 三楼的阅览室大门紧闭? 灯都关上了。只有一二楼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器械上了锁? 就成了座椅。
周雯丽到的时候,四台跑步机上都有了人? 连旁边的器械都坐了人? 没了地方给周雯丽休息。
但有个头发花白的老阿姨看到周雯丽,直接挥手招呼,站起来让出了位子。
“刘阿姨,你坐你坐。”周雯丽连忙推拒。
“我坐了好一阵了? 刚还走了一公里了。我们家吃饭早? 你们都知道的。”刘阿姨摆手。
刘阿姨说的情况,这边人尽皆知,周雯丽也只是客气一下。
她坐下了来,就听周围人闲聊。楼下广场舞已经开跳,有音乐声传来? 这让周围人提高了几分音量。
“小周你这几天怎么都来得这么晚啊?”旁边有人问道。
“你不知道啊?小周的儿子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了。”
“啊呀!”问话的那人惊讶地叫了一声,后头似乎想说什么? 但又被她刹住了。
周雯丽笑了笑,“他大学毕业了? 找工作找到了这边,正好这边门口地铁站? 上班方便? 就搬过来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问话的女人烫了头? 戴着副眼镜,眼镜后正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哎,小周,你去走走。空出来了。”刘阿姨站在一旁扭着腰,看到跑步机上有人下来,便叫周雯丽上去。
周雯丽走了过去,刘阿姨也跟过去,就在跑步机边上一边扭腰,一边和周雯丽说话。
那眼镜女人看周雯丽走远了,才压低声音问道:“小周还有儿子呢?”
“有啊。跟着老公过,很早就搬到外地去了。”还是同一人回答道。
“哦。都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以前从不来往的。我头一次见到,也吓了一跳呢。”
“这是要重新开始来往了?”
“谁知道呢。听说离婚的时候,闹得特别僵。上法庭打过官司呢。欸,一般不都是把孩子判给妈妈的吗?”
“他们打官司,是打房子,不是打孩子。孩子跟男人,两边都同意的。”旁边有人插嘴道。
“真的啊?”
“她弟弟原本住在对面马路,我们不是一个街道的吗?都知道的。她那时候找钱给她弟弟看病,要卖房子,男的不同意,就离婚打官司,拿了钱。”
“我记得她弟弟是瘸子吧?”
“对。听说是她小时候带弟弟的时候没照顾好,把弟弟腿给弄瘸了,之后又生了什么病。那时候他们家吵起来,她男人找上门骂人,说她儿子都顾不上管,先紧着弟弟。街道还来人调解呢。”
“之前听说她弟媳妇是不是去世了?”
“是啊。也是惨。买了新房没多久吧,女儿刚读书,老婆就没了。就上个月……”
“不止了,好几个月了。”
窃窃私语的八卦声被楼下的音乐声掩盖,周雯丽并没有听见。
不过,即使没有听见旁人背后的议论,她也知道自己家的那点事肯定已经传遍小区了。就像其他人家发生什么事,也会传入她耳中一样。这个社区活动中心就是个巨大的八卦散播中心,每天都有一户人家成为话题焦点。
刘阿姨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周雯丽转头看过去,“刘阿姨?不好意思啊,我刚走神了。你刚说什么?”
刘阿姨没看周雯丽,只是瞧着玻璃窗,透过窗户,看着对面的居民楼。
周雯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看你家老头子?”
刘阿姨就住在对面楼,每天早早吃完饭,就过来锻炼。她的老伴却是几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地在这个时间点看新闻。新闻看完看本地台播的电视剧,电视台播什么,他看什么,一集不落。白天的时候,刘阿姨忙家务,老头子就跑活动中心来打牌,一打就是一下午。
两老也是有趣,一个打牌的时候时不时眺望一眼自家窗户,看看老伴在做什么;另一个是锻炼的时候望一眼自家窗户,也是在看老伴在做什么。看的时候,还都会拉过身边,对自家老伴指指点点。
周雯丽记得从前刘阿姨给她指过窗户,她却已经忘记刘阿姨当时指的窗户是哪一扇了,只隐约能想起来,刘阿姨家是二楼。
二楼……二楼……
周雯丽不怎么在意地随便数了一下楼层,找到了二楼的那一排窗户。
她这一看,便发现其中一扇大亮的窗户内,有个小孩奔来跑去的,还上蹿下跳,十分活泼好动。
那小孩的身影一会儿闪现在窗户前,一会儿又退回室内,不知道蹿到了哪间房间。
周雯丽有留意过小区里的孩子。她自己的孩子,她未曾经历他的成长,弟弟家的小侄女从小被弟媳妇保护着,也用不着她帮手,她便有些在意其他的小孩。沙凯搬来之后,她还幻想过沙凯结婚生子,她帮着带孙子孙女的场面。
可对面楼的那个皮猴,周雯丽从未见过。
那是个陌生的孩子。
不知道是谁家来了客人。
周雯丽又看向刘阿姨,就见刘阿姨已经收回视线。
“没看到我家老头呢。我刚好像看花眼了。眼睛不好了,老了。”刘阿姨感叹着,又瞥了眼对面楼,“哦”了一声,“那老头子出来了。刚去厕所了吧。他老是上厕所,前列腺不好。让他看医生,他又不听,非要儿子押着他去。一把年纪了,还娇气。”
刘阿姨碎碎念着。
周雯丽却是怔住了。
刚那皮猴上蹿下跳的窗户内,多了一个老人。老人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看电视。
灯光是一样的,看房间内墙壁的颜色,也是一样的。左右两边再没有那样的窗户了。
她没有辨认错窗户。
周雯丽有些糊涂了。她记得刘阿姨家里就她和老伴老两口住着,儿子买的房在郊区,只有节假日才会来看望老两口。而且刘阿姨儿子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会儿,就被刘阿姨的话题吸引了过去。
过年社区要搞活动,招募志愿者,陪孤寡老人一起过年。
周雯丽每年都是跟弟弟一家吃年夜饭的,但之后几天走亲访友,弟弟有几天要去给弟媳妇家那边的亲戚拜年,自然不可能带上周雯丽,周雯丽只好单独过。她从前年开始,就被刘阿姨拉入了社区志愿者的队伍,给孤寡老人送温暖。
刘阿姨和周雯丽一样,大年夜和自己家人一同度过,初一初二走亲访友,到了初三就闲下来了。
两人便说好,今年也是初三的时候,一起去居委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