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 母亲

“秋天到，秋天到，风吹落叶飘呀飘，好像蝴蝶在舞蹈。”

“秋天到，秋天到，桂花朵朵香气飘，片片菊花开得好……”

尽管在美国度过了五个春秋，但那亲身经历的所有生活片段，却始终不及故国的一瓣春花、一片秋叶。

不愿回国的人终究还是回来了，当她呼吸到北平的第一缕空气时，便知道，这五年来她假装遗忘的某些记忆，正真切如初地朝自己汹涌而来……脚踏故土，她所坚持的那些“断舍离”，或许在这里已实难做到了……

“秋天到，秋天到，苹果红，石榴笑，金黄柿子挂树梢。

“秋天到，秋天到，玉米大，稻子黄，庄稼丰收多么好……”

简单的歌谣，经孩子的口唱出，便能叫人忘却烦恼会心一笑。麓鸣儿站在北平小学的院墙外头，听着阵阵的朗朗童音，不由地站住了脚。

这些稚嫩的声音里，是不是会有他的声音？凭着手里仅有的四张照片，她能否认出他的样子？倘若真的见到了，在从未见过面的孩子面前，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居？

好像不应该这么冲动的。但从她辞了美国医院工作的那天起，她便急不可耐地想要尽早见到她的孩子。船停天津港后，她甚至来不及缓下连日来晕船的糟糕反应，便马不停蹄地从天津赶到了北平。

然而，人都已在门外，心里却不由地紧张起来。

“不如，明日再来？”陪同在她身边的许昳明看穿了她的心事，想帮她做个决定。

早前在回国的船上，麓鸣儿便向他说明了自己回国的原由。当时的许昳明，先是吃惊于她早已结婚生子的事实，但很快便又对她成为旧社会的牺牲品而感到同情和怜悯。

自然，麓鸣儿只告诉他曾经自己“童养媳”的身份，却没有将那些复杂又荒诞的纠葛也一并说与他听。她认为，没有必要，也不足为外人所道。

麓鸣儿对他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既然来了，我还是进去看看吧。谢谢您送我过来，天色不早了，您还是赶紧回去见家人要紧。”

秋日的余晖，斜斜地落在她披肩的墨发上，在萧瑟的季节里，生出这样温暖的模样叫人怎舍得离去？

许昳明看得呆了，便手拄着唇轻咳了两声，而后表明自己想继续陪同她的意思：“不晚，还不晚。我让汽车夫先到附近的电话局挂个电话回家，不碍事。”

见他如此，麓鸣儿便没再坚持让他先走，可他若陪着自己进去，似乎也不太方便。她想了想，便直说道：“那请您在这儿稍候，我想自己进去……”

“行。”许昳明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这间小学的教务处郭主任与我是旧识，你只管进去找他就行。”

按许昳明所言，她进了学校便率先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位旧识。

人家没有为难她，沏茶倒水的很是热情。只是后来得知她的来意时，感到很是疑虑：“这孩子叫什么你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