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面色突然有点不太自然。他转头看了王瑞眼,见他正在拨弄新电视机,才挨近常镇远,小声道:“励琛?”
常镇远心底透亮。看来那个说自己与励琛过从甚密的人应该就是大头。没想到平时看他挺大大咧咧的人,竟然也会搞打小报告这么套。不过也幸好他打小报告,才让他对周进的事有了相对合理的解释,间接地帮他解了围。
“不是他。”常镇远顿了顿道,“你怎么知道励琛的事?
“上次我看到你和他起喝咖啡了。”大头承认得很爽快,“我还和刘头儿提过,让他劝劝你,励琛这人不简单,你和他走得太近,迟早要吃亏。”
他的坦然承认让常镇远的脸色稍稍好转,“放心,我有分寸。”
凌博今搬家的东西极少,除了个行李箱之外,只有纸板箱的cd和个cd机。他原本想将cd机放在客厅里,但被常镇远瞪了眼之后,立刻乖乖地将东西收了回去。
这倒不是常镇远故意针对他,而是他好静,最讨厌吵吵闹闹的音乐。纸板箱里的cd他瞄了眼,都是些打扮时髦的明星,做的音乐半很闹腾。
凌博今很快收拾好东西,进了厨房。
常镇远注意到他进门时就将袋东西放进了厨房,没过会儿,就听到厨房传出熟悉的嘁嘁喳喳声。他故作不知地转身上楼,顺便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十点二十九分……
离午餐还有个小时。
十点三十六分,敲门声终于响起。
常镇远打开门,就看到凌博今穿着条大白兔围裙带着身油烟气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师父,吃饭啦。”
“你做的?”虽然心知肚明,但他还是问了句,以表示自己之前真的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凌博今摇头道:“买的。”
“……”咦?
“虎视”眈眈(二)
常镇远跟着凌博今下楼,餐桌上果然放着个个快餐盒。
凌博今拉开椅子,顺手递筷子给他。
常镇远扫了圈菜色,有荤有素,有鱼有肉,很丰富。“我去倒酱油。”他将筷子往桌上放,转身进了厨房。此时的厨房就像是鏖战后的战场,片狼藉。
他往垃圾桶看了眼。那里通常都隐藏着厨房的真相——这次也不例外。最上面层是黑乎乎的排骨,从色泽上来说,混入煤炭无压力,下面压着条鱼,肉被戳得乱七八糟,像是被鞭尸过,深可见骨。再往下……他没有继续看。他怕再看下去,会影响食欲。
凌博今见常镇远空着手出来,疑惑道:“酱油呢?”
常镇远道:“我突然想起我不太沾酱油。”
“……”凌博今夹起鸡腿放进常镇远的碗里,“师父,吃个鸡腿。”
常镇远夹了根豆芽给他,“你也吃。”
凌博今笑嘻嘻地吃了。
吃完饭,常镇远正要把东西推当甩手掌柜,就见凌博今起来道:“师父,我来收拾。”
这样的厨房也只有你能收拾。常镇远想到厨房满地的狼藉,就毫不愧疚地拍屁股走人。
凌博今见他往门口走,忙道:“师父去哪里?”
常镇远道:“散步。”
“师父等我,我也去。”凌博今说着就要摘掉围裙,就听常镇远道:“厨房收拾干净了吗?”
凌博今动作顿,又默默地将围裙穿了回去,双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这么个表情差点让常镇远将凌博今这张脸与徐谡承那张脸剥离开来……不过是差点。
常镇远冷冷地看了他眼,头也不回地甩门走了。
到楼下,就看到大头家的门敞开着。大头听到脚步声走出来,笑道:“嘿,我听声音就知道是你。”
“你今天不上班?”
“中午溜回来吃饭呗。”大头道,“局里的伙食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能生存,谈不上生存质量。”
常镇远皱眉道:“你们家不锁门的?”
“大白天的,人都在呢,锁什么?”大头大大咧咧地说,“屋子里两个警察呢,要还给人抢了偷了,我也别回警局,直接去土里把自己埋着吧。再说了,我不开着门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下来啊?”
常镇远道:“你监视我们?”
“自家兄弟说什么监视。我就是怕你们短缺什么,开着门看得清楚点吗?”
大头还想往下说,常镇远就帮他把门关上了。
“我现在缺隐私权。”
他出了楼,就看到大头在窗口里大喊道:“我刚看到和尚自个儿下来买快餐,你咋不照顾他饮食呢?”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么通大喊,立刻有种传遍大楼南北的错觉。
常镇远脚步顿,回头道:“因为他不是我生的。”
大头转头看正拿着锅铲飞快地翻腾着菜的王瑞,顺手拿起片切好的胡萝卜塞嘴里,咀嚼着道:“可你也不是我生的,我不也挺照顾你。”
对方是师父,王瑞没敢开你是不是我生的这种玩笑,只能低吼道:“到底是谁在照顾谁?”
常镇远溜达到百来米外的家网吧收邮件。
上次发过去的关于菲律宾老大的资料显然让赵拓棠有点沉不住气了。近来不顺心的事情太,周进和蒋曙光双双被控,蒋磊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原来的那条线显然不好走了,而菲律宾的那位老大还在为出货的事情不断逼迫他,再加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知情人z,他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忙归忙,赵拓棠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根据知情人z不断传过来的信息,他可以确定两件事。
第,不管他手里是不是真的握着自己的把柄,有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与庄峥的关系匪浅,可能知道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第二,知情人z可能有警局的眼线。还记得蒋曙光被拘押期间,他就曾经发过封邮件告诉他警察手里有蒋曙光杀人的证据,那时候他和蒋磊都还没有收到消息,直到鉴证结果出来之后,他们才知道他说的证据是周进保存的蒋曙光当时用过的保险套。
凭着这两点,赵拓棠就决定暂时先不动他。因为这两点对目前的他来说,都至关重要。所以这次赵拓棠发来的邮件语气明显缓和——
你想怎么合作?
常镇远看着这六个字,嘴角露出抹阴冷快意的笑。看来鱼打算咬钩了。不过以赵拓棠疑的性格在咬之前定会设置很关卡试探自己,所以他不急着将鱼钓上来。对付这样滑头滑脑的鱼,最需要耐心,但是钓上来之后的成功感也是其他鱼无法相比的。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了长串的话,但在重读的过程又删了,最后简练成两个字——
分成。
到了星期六,常镇远特地去买了套白色的西装。
他并不想明目张胆地搞砸这次的相亲,所以只能使用小手段——比如穿套看上去很庄重其实点都不衬自己的西装,配件鲜艳的衬衫和条花俏的领带。
常镇远看着镜子里略显夸张的打扮,想了想,又将衬衫换成白色。紫色的确夸张了。
到下午五点,廖秘书就开着车来小区门口接他。
常镇远上车,廖秘书就笑了,“很新潮嘛。”
常镇远道:“第见面,当然要正式点。”
廖秘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才开车上路。
约见的地点是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
临下车前,廖秘书将女方的特征大约描述了遍,又塞了张金卡给他,“这里头有五千块钱,你只管刷。听说楚小姐喜欢看韩剧,你或许可以从此处下手。”
常镇远知道他是看在常父的面子上,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塞进口袋。
现在是用餐时分,但酒店西餐厅的人并不,单身的女孩子只有个,正托腮看着窗外。
格子裙白毛衣,特征都符合。
常镇远迈着大步走过去,不等她开口就拉开椅子坐下。
女孩子转头,化着淡妆,眉清目秀,文静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好似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应该臣服,低到尘埃里。
“你好,楚小姐是吗?我就是你等的常镇远。”常镇远伸出手。
楚小姐微微笑,露出两颗好看的梨涡,与他握了握手,“是的,您好。”
常镇远只看她毫无波动的目光就知道对方对自己的评价,笑容越发憨厚。“楚小姐平时在家喜欢做什么运动?我喜欢做俯卧撑。”
“我喜欢打网球。”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两人只坐了半个小时,楚小姐就找了个借口要先走,临行前她还十分礼貌地询问是否需要送他程。
常镇远想着天黑下来,路上又冻,就答应了。
楚小姐笑容微僵,依然很风度地将他送到小区门口。
下车关上车门,常镇远未及转身,楚小姐的车就冲上了马路。看情形,他不必再问廖秘书对方对自己的看法。
他回到家,正要拖鞋,就看到凌博今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包薯片,“师父,你这么早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没有。”
常镇远弯腰将鞋子放进鞋柜,抬头就看到凌博今将手里的薯片递过来,“你先吃着垫垫肚子,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虎视”眈眈(三)
片薯片能垫肚子的左边还是右边?
常镇远将唯的薯片又放了回去,随手放在餐桌上,然后在门口看凌博今忙乎。
凌博今的手原本已经摸到橱柜里的方便面了,看到厨房门口的身影,手指立刻向旁边挪动了下,拿了瓶番茄酱下来,笑眯眯道:“师父喜欢吃意大利面吗?”
常镇远抱胸道:“你会做?”
凌博今道:“我吃过。”
“……”
凌博今打开另个橱柜,拿出袋意大利通心粉来,然后开始系围裙,放锅,找调料……“师父,您不如出去等?”
常镇远道:“我不累。”
“……我房间里音响没关,我去关音响。”凌博今擦着常镇远的肩膀大步迈进屋里,小声地关上门。
常镇远放下双手,打开冰箱。
买来后只放过两瓶牛奶两盘剩下的冰箱正被各种各样的蔬菜塞得满满当当,打开冷冻柜,全是海鲜与肉。他拿出条硬得可以用来当凶器的黄鱼看了看。
选得不错。
“……最后把酱汁倒在上面。”凌博今捏着电话,“我说的对不对?”
“对。”电话另头的王瑞几乎要无奈了。
“我们再对遍。”
“我们已经对了三遍了!”
凌博今道:“这样保险。”
“背得熟不等于做得好。不然就不会有赵括纸上谈兵的故事了。”王瑞顿了顿,用微微不爽的语气道,“我们睡了这么年的上下铺,也不见你给我做个意大利面啊!”
凌博今道:“你不是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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