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稷？你是楚地的那个芈稷？”

芈稷不答，丢了手里的首级到几人跟前：“公输良杀宋君之子，宋君不堪受辱，以宋地相托，困太尉杀之。太尉其人如何，诸位想必比芈稷更了解。”

黑色绸布散开，公输良狰狞可怖的首级滚至他们脚边。

“……你这是欺君叛君，乃是谋逆大罪！”

“穆公在，芈稷臣服，那是因为穆公值得我等誓死效命。诸位中也曾有人与芈稷一道在陈地为穆公浴血奋战，可见芈稷当初有半分惜命迟疑的？而今成公登位，暴虐不仁，与太尉沆瀣一气，芈稷难以认可其为天下明主，自然不愿再侍奉臣服。凡曾是穆公亲兵者，芈稷不杀，更愿重金相托，盼继续并肩作战。倘若他日明主再现，芈稷亦不会阻拦离去。其余人等，退者不杀。”

随着芈稷这番话落下，远处的丘陵山谷缓缓扬起黑色的楚字旗。猎猎随风飘扬的军旗之下，人影攒动，密密匝匝，一眼看去竟不知究竟有多少士兵。

几位将军沉默，便是那烈性子冲动暴躁的也不得不冷静了思索一二。

他们已是深入宋地腹地，前有宋兵，后有楚兵，前后夹击于他们士气不利。另则他们人数虽多，但后续粮草补给的路线多半已被楚兵切断，若不能一战必胜，速战速决，届时不仅被动，更难翻盘。几位将军左右望一眼，面面相觑。

未及交换各自想法，其中一人已然拔刀，砍了身旁之人：“老子早看公输狗贼不爽，城防营就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陛下让老子再忍几年，何至如今？”

一击砍杀罢，复又问向芈稷：“若陛下归来，是不是真能让老子走？”

这个陛下，指的自然是嬴渠。

芈稷早先便知这位彭洧将军，当下不由勾了唇角颔首：“若陛下归来，稷当与彭将军同归！”

“好！老子且信你一次！”彭洧大笑，丢了手中染血长刀便转身折返营帐。

余下几人有人急了，也顾不得芈稷还在，追着问道：“陛下真的还能回？”

“那当然！凤凰那不都是浴火重生的吗？王后烧了永寿殿不就是为了让陛下回来？”

问话这人脚下一跌，顿时黑了脸色，他娘的，陛下那能是凤凰么，就不该问彭洧这个蠢货！现在可好，连他们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除了彭洧，原先归属于嬴渠亲兵的另外两人也都选择暂且旁观。数万的兵马抽走大半，仅有的几位主将死的死撤的撤，泱泱大军顿成一盘散沙，余下的副将和先锋即便想要坚持到底，也再没了转圜的余地。更别提彭洧等人在跟着芈稷离开前，不仅盗了所有刀枪军械，还一把火将剩下的粮草都烧得一干二净。

泱芈这几日颇为不安。

从王都归来已有数月，嬴渠的死让楚地也不可避免地陷入紧张之中，不安有之，雀跃有之。泱芈很清楚没了嬴渠的压制，芈稷要不了多久就能归楚，在他回来之前，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而近来她与几位叔伯的商讨都很是顺利，这本该让她欢喜，可不知为何心底沉甸甸的满是不安。

兴许，正是因为芈稷太安静了，安静到已有月余没有任何消息。

“贵女！贵女，晋地公子蘅来信！”因着姬蘅当初在和泱芈完成大婚典礼后就离开，楚地的一应侍从婢女仍是习惯称呼泱芈为贵女。

泱芈皱眉，接过后迅速拆阅。

好，真是好得很，不愧是公子稷！拿了宋地还不够，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派宋楚两地兵马攻下晋地数城！

泱芈扔了姬蘅的指责信与休书，起身命令道：“备马！”

可将将出了楚君府，她便看见芈稷轻勒缰绳缓缓停在了府前。在他身后，则是黑压压一片占据了整条青石大道绵延无尽的将士。

芈稷垂眸看她，眸色沉沉，清俊又冷硬的面庞浮现出几不可见的轻笑。

“泱泱，不欢迎哥哥回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