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玉左手负於身後,徼巡於众多徒弟徒孙之间,看着这些小子们卖力模样不知道做给谁看,笑容有些玩味。
「这些人都怎麽了?」八十八蹲着摸跑了五十圈就回来偷懒的小白猪精师妹:「一个个这麽认真。」
绿松派可能因为为首的绿松石精就是个懒的,连带下面徒子徒孙十个有五个也是练功不勤派,当然花醆是特别懒的那种,可如今平常爱在那边打滚聊天的都使劲出汗了,令八十八小徒感到莫名其妙。
林紫哼叽两声,叹道:「白猪精b不上珍珠精可爱呀。」
八十八:「啊?」
小白猪苟苟叫:「小师弟只是一句,哇,白芳师姐的法宝好漂亮,好厉害、再一句,花醆师父的剑法真美,大家就像皇帝要翻後宫牌子一般,各个浑身解数了。」
八十八点点头,表示明白——就是这群人难得有新人可以卖弄夸耀本事,还是个说话真心诚意,不带吹捧的傻小珍珠,所以就一时兴起,头冒热气,都想在朱虹面前表现了。
哎,怪不得师祖表情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八十八从怀里掏出还热着的烤蕃薯问着小白猪:「师妹呀,不去表现?吃吗?」
小白猪懒懒半躺,张嘴便是吃:「表现个啥呢,全部人表现也没一个师祖厉害。」
八十八点头,还翻出了几颗石榴来,一人一只小猪精在旁边吃的欢,松玉淡淡看了一眼过来,抬抬手,八十八徒孙便赶紧将石榴送上。
「给你师弟吃。」松玉道,又点点徒孙脑袋:「吃饱了就别偷懒。」
八十八便又赶紧送去了,还帮朱虹都剥好,小珍珠接过鲜红的石榴,笑的甜,「谢谢八十八师兄。」
那张小脸实在可爱,让八十八徒孙看了都心肝颤,想抱抱摸摸说小师弟乖呀乖。说来朱虹化成的人身长得并不是多麽风华绝美,可眉眼生得的确好,秀丽却又不女气,有种温润的气质,笑起来更是彷佛晌午下的大洋暖水,清灵脱俗,真可谓秋水为神玉为骨,容姿动人,让人看了心头舒坦。
看着八十八师兄也跟着栽进小珍珠的笑容里,小白猪苟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把持的住,可见他真是一只多麽冰雪聪明、不贪美色的白猪精——
「师姐,你跑圈累了?要吃果子吗?八十八师兄给我的。」软软的声音响起,朱虹拉着蒲团跟着八十八过来,坐到林紫旁边,掌上放着红澄澄如宝石般的石榴子,对他笑的甜甜的。
……我超贪美色的。林紫不争气的把脑袋放到朱虹膝上,没有一点师姐尊严的让他喂着吃。
这般早上解决了晨星派一事,接着练功,中午与众多师伯师姑师叔、师兄姐们用膳时好好拜见认了一次,等朱虹回过神来,已是翠青山上处处点满暖h夜灯的时候。
他被花醆带回绿松派後,在那小小洞府里养了半年伤,这期间见过几位长辈、认过几位师兄姐外,还是头次在一天内跟那麽多人见面,扣除掉外出不在的门徒,一时间冒出七十来名人的名字实在要记不住了,但他还是努力一个一个记全,不想弄错。
更也是头次被松玉指导怎麽运转吸收灵气更好,花醆所修的道术毕竟不太适合他,同为玉石精怪,松玉教导的更为妥当,本来一直隐隐作痛的身子经过半日,疼痛舒缓了不少,令小珍珠更加佩服松玉。
夜了,吵吵闹闹的人们也散了,朱虹有些累,脑袋几次悄悄点了几下,但还是撑着跟每一名师兄姐、师伯师叔师姑拜别。他想,不知道还要几日才能休养好呢?小白猪师姐说,等他身子完全好了,要带他去後山看花,後山有一处长满了花,那些花可好吃了……朱虹不吃花,但想要看看满後山的花。
「朱虹,来,跟师父回去了。」花醆看他好不容易跟最後一位师姐道晚安,怜爱的摸摸小徒弟发顶。
松玉的手却又伸了过来,他一伸,小珍珠就习惯似的举起手,两颗石头精十分合作无间的,你伸我抱,像是要镶在一起似的。
「……」花醆心想,这都反了,才一天多,我的徒弟就不是我的徒弟了!您老之前嫌有海味呢?嫌臭呢?现在可知道我徒弟多香多可爱你徒孙多软多好抱了是吧——
「你回去照顾苍风罢。我带他去泡泡。」松玉道,将一瓶任有心给的仙露清气丹交给花醆:「他原身损伤太多,这阵子留我这照顾。」
花醆张嘴,想说些什麽,但见朱虹一窝进松玉怀中就特别放松的模样,便又只能点头了。
这孩子,被他带回来这半年多,其实也一直活的战战兢兢的,总是害怕朱孤鹤找上门来,却又隐忍不说。但他那点心思,花醆怎又不懂?可都是看在眼里。
而见他现在被松玉带着,软绵绵信赖又喜欢的模样,是那麽放松无忧。
当初他化为人时,想必也是这样全心全意的对着那朱孤鹤好吧?想必也是那样信赖着喜欢着对方吧?而这孩子又是多麽没有心眼,单纯傻笨,不过跟松玉认识这样一日多,受过伤原本还堵着门的一颗心,又痴痴蠢蠢的全都敞开来。
怎麽能活得这麽傻气天真呢……又让人心怜。
真希望这孩子能够永远这般,再也不会遭受苦痛伤心——但还要一段时间,现在的无忧只是一时的,朱孤鹤的事情还没全完呢……花醆过去时经历过许多,现在虽然整日疯傻做事,但心思却是剔透清晰的很,他收好那瓶丹药,点点头道:「师父,你小徒孙可要顾好。」
松玉微笑,大掌摸摸强撑着的朱虹颈子,像在摸小猫似的,动作轻柔,便让他沉沉睡去:「我何时顾不好你们这群磨人精?」
他这般说,一步一摇,带着徒孙往书房後头走去,花醆看着月光下松玉飘逸的身姿,摸摸鼻子,心道,是呀,就是顾太好了,总觉得这儿真是神仙窝,天堂山,永无风雨伤害。
当初捡到朱虹,想必也是上天怜惜这孩子罢……就愿松玉真能护着翠青山绿松派子弟们,永无风雨伤害。
***
有种奇特的感觉,冰凉凉的,一鼻子花香、竹香、叶子香……朱虹睁眼,只见一轮明月高挂夜空,月光温柔洒在他身上,而他人正被泡在水里。
这是翠青山一处粼粼山泉,从一处引了活水来,用着白玉石圈围,铺着圆润鹅卵石与细沙半人高的池水里,洒满花瓣竹叶、许多草药,还有数颗灵气充裕的灵石养在其中。
冷泉离松玉书房不远,穿过一处竹林小径,便会到这处来。
朱虹被放在这冷泉里,颜面朝上,身下有着一片巨大荷叶托着,令他不至於整个人都沉进水里。夏夜微闷,泉水温度却是刚好,凉但不透心,且其中有着适合他的灵气,令他感受到元神被暖暖养着。
「醒了?」朱虹眨眨眼,循声看去,只见松玉换了件乾净淡蓝色交领大袖道袍,长发垂肩,半倚在长榻上,拿着一本杂书正细看着。
柔白月光下,绿松石精俊美的让人望之生畏,好似真是天上神仙一般。
松玉目光柔和看着朱虹,蓝眸b星子还亮,纯净没有一点杂色。
(待续)
关於焦白霜:
他出生於仙门世家,乃是家底丰厚的焦家三子,天生单属金灵根,自小伶俐聪敏,学什麽都又快又好,性格活泼讨喜,深受父母疼宠,两位长他数百岁的兄长也眷顾关爱,家中和乐,资源无尽,在修道路上,比起许多同辈运气好上太多。
这样的他,十一岁便筑基入道,如愿踏入仙途。若好好修道,将来一定是惊艳一方的俊杰人才。
但他却遇上了情劫。
已经步入出窍期甚久,未曾有过心仪之人的长兄在春光灿烂的一日,带回定下终身的道侣。
站在兄长身旁的少女清雅秀美,眼波如水,轻轻笑起,像是一朵初春绽放的白花。
那麽淡那麽香,那麽惹人怜爱,那麽令他绝望。
他生得俊朗,个性天生有些风流,从懂事起身边不乏追求之人,步入金丹期後,也有数次与人双修的经验,但他却未曾为谁动心过,未曾真正喜欢过谁。
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太蠢了。
这条修道路漫长遥远,险难重重,心上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牵挂,无牵无挂,才是飞升的捷径。他听闻大哥想同人结契时,还想着是哪来的妖精仙子,这样拐了他严毅刚直、不苟言笑、不解风情的傻大哥?
怕不是被下了咒,喂了蛊罢。
直到见了那人一面……他才是被下了咒,喂了蛊的那一个。
他才知什麽叫做想把满天的春风星光都握在手里捧给一个人。
但那人不是他的。
不可能是他的。
少女柔声对他道:「小叔年纪小小,道行却高,实在厉害。」
只是这样随意应付的称赞,却令他元神燥动,魂都快飞天入地的飘远。
为了少女,他竟对长兄起了杀念。夜中他多次想着要怎麽将少女拥进怀中狠狠吻着那张柔软如云朵的唇。
他心中的贪念痴妄是那麽可怕,令他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情劫杀来,心魔袭身,焦家名动天下的三子焦白霜,在长兄大婚之日,飞剑破云,离开了故乡——他四处游历,逃着心魔的讥讽,逃着相思的苦楚,几次夜深人静思着对方时,差点因此入魔。
他又为了遗忘心动的伤痛,杀魔降妖,或是惹事生非,不顾危难。
他本就风流,这之後更加风流,四处拈花惹草,伤了许多仙子的心。
本来良好的声名被他自个败坏,父母兄长不断传讯苦劝他,少女亦送了玉符前来规劝。
收到那带着月季淡香的传讯玉符时,焦白霜觉得他真要入魔了。
他想舍弃现在的一切,不管不顾,理他那什麽大道三千,管他什麽l常亲情,他只想要他。
那人该是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
就在他苦执不放,一念将要成魔的时候,一剑如最碧蓝的天,如最清澈的海,杀到他的眼前,斩断了他的妄情痴念。
「嗯,是焦白霜否?」俊逸青年眉眼温雅和善,但每一招一式却狠的像是无心无情,他将焦白霜狠狠痛揍一顿,语调温柔道:「你离家太久,令父母担忧透骨酸心,做了许多荒唐事,令众多仙子唾弃心恨……嗯,这都不重要。」
什麽鬼?这人在说什麽!不是父亲母亲要你来捉我回焦家吗?被一剑压着拍进土里的焦白霜瞪大眼,万分不解这青年在说什麽。
青年慢吞吞道:「我缺个徒弟……大徒弟太老实,二徒弟太疯癫,现在就缺个能持家打扫的。来当我徒弟吗?」
焦白霜当年在焦家受过一套完整的教育,是个懂得管理仙门的人才。
「……蛤?」持家打扫?这是要收徒还是要收奴!
名唤松玉的仙修拿着剑尖挑起青年的下巴,笑得温和,举止却霸道像个山大王:「来麽?焦白霜。」
银牙几乎要咬碎了,青年释放着威压震得焦白霜元神都快撑不住,但奇异的是,原本盘踞在紫府中的心魔竟被对方的威压震慑到隐去——焦白霜吃惊眨眼,但一看到青年那一副无害的面容,又想到他那样无理的要求——能说不吗?焦白霜问。
松玉露出怜悯的神情,温柔道:「不能呢。傻孩子。」
晒珍珠:
朱虹喜欢晒太阳,更喜欢将整个人泡进被日光晒得暖暖的水中。
水若是竹水更好了,不过若没有,山泉水井水河水,什麽都好。
花醆带着小珍珠回到绿松派一个多月後,一日午睡突然醒来,发现被他安排睡在身边,一同午憩的小徒弟不见了。
小徒弟一直都很乖,从不乱跑,不好好午睡,是怎麽了吗?担忧寻出去,花醆才开门,就见少年拿了个木桶子,装满水,将脚泡在里头,他柔骨趴在膝上,一手拨着水,双眼闭着,露出满足神情晒着太阳。
珍珠精是个美人胚子,五官生得好,而有些圆润的脸颊柔化了那份姝丽,令他看起来软软的,若笑起来,真像是这世上最无忧的人。
但花醆初时捡到他时,他不是这样的。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盈满着伤心苦痛,又胆怯又害怕,总是蹙着眉,好似有无尽苦楚在心头。
这样的一颗珍珠精,花醆将其带回绿松派後,同苍风哄了好几日。
那时候的朱虹,外头若风大了些,还会惊颤起来,死死抓着花醆的衣襟不放,低声喊着,师父,师父。那麽可怜,那麽可怜……花醆不知道被人用术法锁在金冠中,痛了三年是什麽感觉,但想必真的很痛罢?
他从前在青楼中犯错,被打了被罚了,顶多也是痛那麽几日,还会被好好养着,汤药不断,要真说痛,也就是那麽一阵子,有些客人知道他被罚了,还会好生哄着。
心碎又心痛还身痛,又是连绵那麽长的时间,该是什麽感受呢……花醆低头,摸了摸腰带上新别的一颗小珍珠。
那是小徒弟送给他的,说是他在金冠里哭时产出的。
只有蛇莓果大的红珍珠,颜色艳丽,鲜红如血,是朱虹的泪。
朱虹送给花醆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着,师父对我真好,我能给的好似只有这个了——接过这颗珍珠时,花醆心情很复杂,又是舍不得,又是有些生气——气那个混帐国师,烂人朱孤鹤。
又是心疼。
心疼这个小徒弟。
他想,怎这麽有人舍得伤这样一个孩子……
而曾经那样哭出血珍珠的他正晒着太阳呢,也会笑啦……花醆靠在门边,想着,晚些等大徒弟回来,得叫他去做个大些的木桶子,可以把小徒弟好好塞进去的那种大小。
明天午睡时,那木桶子要装满山中最清澈的泉水,用太阳晒的暖暖的,然後他把竹榻也搬出来,陪着这孩子一同晒晒太阳。
唔,只是他得打个伞,可不想晒黑呢……这孩子瞒着他晒多久太阳啦?怎麽都晒不黑?
---
谢谢看到这边,新年快乐^^qцγцΖんAIщц.cом(quyuzhaiw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