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人身份,其实在看过印玺之后,再结合那人现身槐荫的时间,李平远心中已猜测,只是此心念一起,便被他以荡魔司秘传之术斩去。
此事牵扯甚广,绝非他这个小小的先天武人所能涉及。
思及此处,李平远向前跨几步,将手中玄铁剑令交到关山越掌中,他凝视关山越,神色认真。
“关小庙祝,这块令牌你收好,若日后前往帝京,可凭此令领一差事。以你的才能,若不来我荡魔司,也太过可惜了。”
关山越掂了掂这块令牌,分量不小。
至于荡魔司之名,他也听老人提起过。
大正王朝两司之一,主斗战兵戈杀伐,统摄一切外道,专天外邪魔事。
想到这里,关山越眸光闪动,此司中想必不会少了关于魔道的记载。若是能够加入,或有利于他厘清自己身上的秘密。
男人说他天生便缺了一份真性,关山越不认为他会骗自己,但为何自己会缺?
以及,为何自己对那天魔文会如此熟稔?
关山越甚至隐隐意识到,这背后的秘密,才是师父来到北荒的原因。
所以关山越干脆地将令牌收入袖中,向李平远拱手抱拳。
“李都头,多谢了。”
李平远同样抱拳回礼,两人相视一笑。
同历生死一场,已经是朋友了。
所谓意气相投,便是如此。
最后李平远只是挥了挥手,背着行囊便离去了。
关山越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站在原地。
他回头望了眼这熟悉的建筑,这才对自己即将远行一事,有了几分清晰的认识。
一段人生即将落幕,新的道路已在眼前。
再眺望辽阔月夜,心胸一时澄澈。
一人独立月下,没有丝毫修为在身,关山越却感到一股清爽。
好似全身尘埃皆被月光拂去,干干净净。
这是以往沉迷拳法之时,从未有过的感受。
关山越不禁开口漫吟道: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他走了两步,干脆直接打起拳来,口中犹然呢喃。
“浩荡百川流。”
拳势如百川归流,千拳归一路,虽然没有半点罡气激发,关山越却觉浑身畅快淋漓。
深夜的小镇上,少年一人独自行拳。
他顺着这股意气,放声吟啸道: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这一次,关山越未曾感到半点阻碍,反觉心胸之间激荡不已,一气呵成。
那本宗镜录所化的心湖明月骤然大放光明,遍照无碍。
关山越那一袭白衣,蓦然泛起一阵如水月光,波光粼粼。
心相天地中。
月华如水,倾泻而下,湖光月色,一时难分。
关山越顺着这股突兀而起的法念,干脆至极地盘膝而坐,双手搁放膝盖上,心念收束为一点,沉坠月色湖光中。
冥冥之中,关山越把握住了这份宗镜录的神髓所在。
举一心为宗,照万法如镜。
等到旭日东升,金红的晨曦映在关山越眉上,他才恍然。
一夜已过。
一位灰袍老人立在他身前,老人脚尖一点,一股无形拳意已包裹整座小镇,宛若于天地之间“列土封疆”。
关山越听到老人的声音在心湖响起:
“看仔细了,尤其是苍雨厉的出手。”
然后两人出现在小镇外的哨楼上,关山越抬起头,望向远方。
北荒大地野旷天低,入目尽茫茫,长风浩荡,越过纵横沟壑,呼啸震耳。
苍茫云海间,两粒芥子人影相对而立。
关山越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清凉之意,心相天地中,那轮明月如镜,竟然倒映出两人相貌。
一人紫发武袍,相貌英武,腰间悬剑。
一人羽衣星冠,面容俊逸,双袖鼓荡。
天荒军主王道然,胧月魔君苍雨厉,两位积怨已久的地仙高人,即将展开一场真正的山巅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