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了。
阳光落满了菲利斯庄园。
霍坦丁的初冬也有阳光,这是很罕见的。
其实,菲利斯庄园里并不是阳光明媚。它也有不见光的地方。
一间密室中,黑暗的角落里,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融合,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人,对这种让人恶心的感觉并没有丝毫排斥。
“吱呀”,密室的门开了。
那个人睁开了眼睛。
“弥修。”来人轻声喊道。
“唔,雷蒙叔叔。”弥修站起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都两个多月了,怎么,还是不习惯外面的生活?”来人正是菲利斯家第一高手——“音速战圣”雷蒙,圣级一阶的圣天武者。
“没有家的感觉。”弥修惨白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干枯的声音像是沙哑的琴弦。“人呢?”他又问了一句。
“杰休斯少爷连续两个月每天不间断承受你的亡灵魔法,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力已经开始‘缚茧’了。”雷蒙笑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弥修又问道。
“家……”雷蒙感到一阵愧疚,看到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儿子变成这样,他不禁自问当年到底做的对不对。
要是我不那样做,弥修,也许根本不会出生吧。阿尔维,对不起,让你的儿子变成这样,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你们一定会被魔法师公会杀死,斩草除根,亡灵魔法,将会断掉最后一丝血脉,你的家族,不是发誓要守护它吗……
“雷蒙叔叔?”弥修看到雷蒙失神的样子,感到很奇怪。
“呃。”雷蒙打断了回忆,看着弥修的眼神充满了关爱。
弥修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关切。
“没,没事。”雷蒙露出了笑容,看到弥修的表情,心中涌出一丝温暖。
“‘缚茧’了,你要我做的事也做完了。‘灵魂呼唤’能够达到的程度也就是这样,等到他的精神力进化破茧,他的领悟力就会增强。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可以送我回去了。”弥修道。
“你,真的想回那个地方?”雷蒙皱起眉头。
“嗯,那是我的家。”弥修道。
“那……好吧。”雷蒙犹豫了一下,孤身一人的他早就把这个朋友的遗孤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那我们走吧。”弥修佝偻的身躯开始移动,步伐还是一样的蹒跚。
走出密室,弥修被一阵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他伸出枯瘦苍白的手掌,遮住了眼睛。
看到他的这个动作,雷蒙又是一阵难受。
好不容易,弥修的瞳孔适应了光线,可他还是把脖子往黑色长袍里缩了缩,凌乱的白发显得很是岔眼。由于长年不见阳光,他在很小的时候得过一种病,好了之后,头发和皮肤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就连瞳孔,也是浅灰色的,眼眶周围还出现了一圈青黑色的眼线,看上去非常妖异。
“弥修,我们必须要小心一些,虽然霍坦丁的治安长官那里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一旦那些人发现你的存在,我可就对不起你的父亲了。你知道吗,那时我……咦,弥修,你在看什么?”雷蒙发现弥修此时并没有听他说话,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一个地方。
“雷蒙叔叔!”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顺着弥修目光的方向,朝着这边跑来。
“艾薇儿小姐,哈哈,怎么,要去科莫罗了啊,准备上街去买东西?不就是跟魔武学院那些蹩脚的老师学学无聊的招式嘛,有必要准备那么多东西嘛?我看你呀,恨不得把整条菲利斯街都搬过去。”雷蒙笑道。
“讨厌啦,雷蒙叔叔,知道你是圣天武者啦!”艾薇儿小嘴一撅。
“哈哈,科莫罗那间学院真的不怎么样,你要学战士技巧,还不如雷蒙叔叔来教你。”雷蒙虽然在笑,但他眼里的傲气显而易见。圣天武者,的确有资格说这话。
“好啦好啦,知道雷蒙叔叔您厉害啦,人家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想去见识见识嘛。”艾薇儿蹦到雷蒙身边,伸手挽住了雷蒙的胳膊。
“是出远门,还是去找人呐?”雷蒙笑道。
“谁?”艾薇儿一愣。
“在你雷蒙叔叔面前装傻是吧?”雷蒙被艾薇儿可爱的模样逗乐了,他不知道,其实艾薇儿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她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连话都没怎么和她说过的傻小子……
“要是学院里有人欺负你,你可要告诉雷蒙叔叔,雷蒙叔叔去把他的大牙打掉。”雷蒙笑道。对于可爱的艾薇儿,他可是宠溺的很,比因勒夫差不了多少。
“咦,这个人好奇怪哟,他是谁?”艾薇儿终于发现了浑身包裹在魔法长袍里的弥修,“哇,法袍,是个魔法师嘢!”当她看清弥修的装扮后,又惊叫起来。即使是菲利斯家的大小姐,对于魔法师这种稀有品种,也是见得很少的。倒不是说艾菲米尔的魔法师就真的稀有到这种程度,只是魔法师们都不太喜欢到处走动,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待着最好,要让他们挪个窝,难!
然后,艾薇儿背起小手,围着弥修转起圈来,小脚上穿着很可爱的鞋,鞋跟叮咚,长长的棕色卷发看起来很蓬松,随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的……
魔法袍连带的帽子将弥修的脸遮住了,所以没有人看见,他的脸上,竟然冒出了一抹红晕。
弥修,这个看上去恐怖实际上却不通世事的亡灵法师,此刻,面对艾薇儿明媚可爱的笑脸时,居然无法抬起头来。他只感觉到心脏像是一下被抽空了,只能呆呆地怵在那里,任那双清亮的大眼睛在他身上绕来绕去。
如黑晶般的眼眸,那柔软的卷发就像霍坦丁初夏的晚风一样,暖和轻柔——弥修都不敢呼吸了,他甚至感觉那动人的发丝随时都会拂过自己的脸颊。
这种感觉,是阴暗地牢里没有的,是他从前的生命中没有的,是他和慕焱之间没有的,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就快要跳出胸腔了。
突然,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掀开了盖在他头顶的帽子!
“啊!”一声尖叫,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