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做买卖还得看人的性子,忆昔被风寞护在掌心疼的,不曾见过血腥,眼中只有美好,因而我一开口,不管是对是错,只要能让她见到风寞,那对她来说,便值得一试。
而蓦然不同,蓦然久经沙场,鬼神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世人的一点儿精神寄托罢了,像他这种鲜血下讨生活的人,活着便是一种寄托,所以,只有让他先试了,才能说服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当年的桃歌也是被他这种举动打进了心底儿也说不定:“既然已经在梦中见了想见之人,那么蓦然将军便可以离去了。”
蓦然皱眉:“老板娘怎么晓得我叫蓦然?”
蓦然很清楚的记得,他并没有告诉我这些。
而我,突然起了兴致,淡然出口:“若我说方才蓦然所喝下的浮生醉是我的精血所酿,而我是一只酒妖,蓦然,你可信?”
原本我也不期望什么,毕竟这说辞对于蓦然来说,委实荒诞了些。
可蓦然却望着我,点点头:“我信,能够有这般能力的,定然是不凡之人。”
先前看我的第一眼,蓦然便觉得我并非凡尘子。
我瞧蓦然面容淡定,不由嘴角微勾:“哦~那蓦然就不怕?”
“怕什么?老板娘只不过是卖着自己的酒罢了,虽是妖,却无半点害人的心思。”
许是忆起了朝堂上的事,蓦然轻叹:“有时候,人要比妖可怕。”
我并未回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是蓦然并不晓得,这一场梦的代价。
而我,也不愿说起。
但是,蓦然却向我提及此事。
蓦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一杯酒:“老板娘,这场梦的代价为何?”
要是先前,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说,你半世性命。
可,这一次,我却说:“没有什么代价。”
不得不说,蓦然同他太像了,除了那张脸。他的脸要比蓦然温柔些,带着点儿书生气质。
我还记得当年我总是笑他,哪里是个将军,脱了那身铠甲,拿起狼毫,捧一书册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书生。
确然,他有能力当书生,毕竟他文武双全的。
蓦然摇头:“老板娘这么会做生意,又怎会没有代价,蓦然行走江湖多年,虽说有时会没有银两傍身,但也不曾缺人家的银两。老板娘不妨直说。”
我正准备婉拒,无意间瞧见那双丹凤眸子,作罢:“你可当真要同我完成这笔交易?不后悔?”
蓦然摇头:“多少银两,我都不后悔,能在梦中见她一面,我已经无悔了。”
我叹息:“我既然已经说了我是一只妖,定然所需的不是银两这等东西。”
蓦然听了,突然笑出声来:“是我蠢笨了,不知老板娘所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答的浅淡:“你半世性命。”
我说完,明显见蓦然有片刻的犹豫,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蓦然却笑:“好,我给,只是,老板娘能否让我再饮一杯浮生醉,我把整条命都交给你。”
我想也不想就回拒了:“就算你再梦一场,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必要丢了性命?”
蓦然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水,话音带着浓浓的伤感:“老板娘,你不懂。”
这么些年,他走过无数地方,看过无数的美景,也认错过好些个红衣姑娘,他累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长醉不醒,至少梦里有她。
蓦然眼中的绝望,我不是没有见过,我懂他的感受,每当看到同那人相似的背影,我总会痴痴地跑过去,然后一次次的落空。
都说酒能消愁,可是现下我却更愁:“桃歌只是消失,并不代表着离世,何不在多寻几个地方,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我将离人醉从袖中取出,倒半盏离人给蓦然:“我只要你半世性命,剩下的,就让时光去消磨吧。桃歌总有一天会累,她会停在某处歇歇脚,等着你,若是你将性命给了我,那么她也必定会苦一世。”
就同我一般,我看一眼蓦然:“容颜易老,桃歌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你们分别的那天,若是你老了,皱纹横生,多年过去,她哪里还能知道,眼前的那个白发老翁,就是你呢?”
蓦然没有说话,最终他还是只喝下了半盏离人醉。
蓦然走的时候,他对我说谢谢,还说,我额间的朱砂痣很是好看。
手抚上额间朱砂痣,我笑,他又哪里懂得,这朱砂痣,我原先是没有的。
送走蓦然,我回到酒窖,这才发觉,少了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