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什么婚约我不信,我就是在想,那时逍遥宗孤立无援,他求了多少牛鬼蛇神?”
兰衡捂着脸出神半晌,忽然用力敲了敲脑袋,拉他进洞府去:“师兄,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邹宗师的婚约恐怕是真的,但他们的关系像一团雾。”兰衡进了洞府后迅速关好结界,神情晦暗地合拢双手,“丹羿宗有两个内门弟子确实和他定过婚约,大的叫沈墨,小的叫苏絮,我都想起来了。”
白羽惊异:“你怎么知道?”
兰衡双手拢得更紧:“在魔族时,那魔头几乎收集了所有仙门的消息。他有时无聊,就在我面前胡言乱语地说些八卦,我还以为是假的。”
白羽噤声。
他知道,“那魔头”,就是强迫了兰衡三百年的混账。
“那魔头嘴里常念念叨叨地说‘小六’,那时我不知道这说的是谁,现在仔细回想,魔头和怀瑾私交甚好,小六说的只可能是邹宗师了。”兰衡声音绷得如断弦,“他说过不少次,小六对不起沈墨,怀瑾对不起苏絮,可是不是逍遥宗对不起丹羿宗,是人世龌龊,干净的人活该被吞噬,之后便是一堆毫无逻辑的话。”
这一天,兰衡抠着手回忆了漫长的三百年,语不停歇地倒出了很多魔头当初说过的内容,每多说一分就多一分痛苦,也多一分解脱。
白羽始终不发一言,安静地倾听着,不管他听到多么震惊的情报,都没有打断。
他记忆里的师弟是个心志刚强的人,兰衡被魔族抢走后,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既怕他在魔族受尽折辱,又怕他因为不堪其辱选择自戕。
百年前他杀了魔王,翻遍了魔族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找到他,他以为兰衡早已不在世间,却没想到百年后,他孤身一人回到了剑魂山。
对白羽而言,兰衡还健全活着,是这三百年里最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可他高兴归高兴,却又不敢提及任何过往,怕不经意碰到兰衡心里任何一点血肉模糊的创口。
这三百年,谁都憋狠了。
天地间尽是亲故亡魂,憋狠憋伤了的人不愿说创伤,也无处说。
“恨一个人时常常会把他说过的话视若尘埃,即便他说的有很多合理。”
说了一整个下午,兰衡终于说完了魔头说过的话,整个人如释重负。
“在魔族里时,有很多时候我都察觉到那种合理的不对劲,比如至纯炉鼎,比如怀瑾背叛,世间不对劲,宿命也不对劲——这些有很多都是那魔头胡乱言语给我的感觉。四个月前我的身体逃出了魔族,心魂却还没有,现在才终于解脱了,一变成局外人,才能旁观者清。师兄,我总觉得,仙门和魔族藏着许多秘密,但我不敢去深挖了。那些秘密似乎在邹宗师身上错综复杂地连接着,也许……也许师兄你弄懂之后,就能找到真正的邹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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