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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定暧昧——苏景闲(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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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的镜面里,显示的是他坐在妈妈的实验室里,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纸质书。而他妈妈林稚身穿白色实验服,快速在阅读器上记录着什么,侧脸的神情十分专注。

那时他还没到六岁,被林稚接离祈家近三年,他很喜欢那段时间的生活,因为当他表现出异于同龄人、甚至普通人的特质时,没有人会像祈文绍一样感到惊讶或者恐惧,更多的人还会表示:

这很正常,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或者说,我比你还要厉害一点,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我在研究约瑟夫方程。

你想改改这个函数的引入量?没问题,来,我们仔细看看,你的想法到底能不能变成现实

再往前看,画面里,他似乎长大一点了,正在查找论文和资料,看完一部分后,开始和旁边的人争论。

祈言自动将这部分画面补全时间是他九岁零六个月,争论的对象是奥古斯特,那时奥古斯特三十九岁。

又一个画面出现,妈妈终于完成她进行了八年的项目,所有人都在欢呼,伊莉莎举着酒杯,甚至落了眼泪。

十一岁的他坐在角落,却感到了隐隐的恐惧。

祈言本能地不敢再往前走。

他几乎可以判定,再往前,看见的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可是这条弯曲的时空通道却不受他意志的影响,他无法控制地踏出一步,右手边的画面很快浮现出来是救陆封寒的那片居民区。

八年前,这片居民区还没有完全荒废。他记得那天,林稚瞒着所有人,独自回了勒托,他几乎凭着第六感,悄悄跟了上去,随林稚搭乘星舰辗转数个跃迁点。

在林稚消失在紧闭的房门后,等待许久,祈言强行更改了门锁的系统,打开了门。

扑鼻而来的,是很重的血腥气。

他的妈妈林稚,联盟最优秀的科学家之一,自杀了。

祈言觉得很冷,耳边响起了连绵不断的雨声,同时,弯曲的时空长廊越来越扭曲,所有的画面,年幼的他,少年时的他,欢呼的人们,书架,墙壁,建筑所有的一切,都像零碎的拼图般四散开去。

轰的雷声中,祈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燃烧的火苗,头顶上方是几块尖长石凌乱组成的一个锥形,而他就躺在尖锥下方的一块石头上。几步远,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水汽。

他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正枕着陆封寒的大腿。

醒了?

有一双手贴在他的耳朵上,像是在为他挡着雷声。

嗯,醒了。祈言声音沙哑,嗓子涩痛,眼前浮现出星舰爆炸时的画面,他朝向陆封寒,你有没有受伤?

陆封寒挑起唇角:不关心你自己有没有受伤,反倒先关心我?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臂,这算吗?逃生舱坠毁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已经凝固了。

见祈言盯着伤口不放,陆封寒叹气:不疼,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怕疼?说着,又指给祈言看,民用星舰上配置的逃生舱质量不错,载着我们从跃迁通道里飞出来,又突破这颗行星的大气层,到砸在地面,竟然都还能大致看出原本的形状。

祈言看过去,一个近椭圆形的物体倒栽在地上,外壳焦黑,金属表皮翻卷,离损毁只差半步了。

上面的定位系统还在吗?

在,个人终端没法连入星网,这颗行星没人居住不说,活物都看不见一个,幸好这玩意儿质量好,救援人员应该能通过逃生舱的坐标找到我们的位置。

明明情况未知,陆封寒却说得很轻松。

祈言坐起身,这才发现火堆是由几块褚褐色石块组成,火焰呈淡淡的幽蓝色。他环顾四周,凶猛的雨势限制了可见范围,但地面有这种石块零散分布。

这里有点像矿星。

联盟将生物资源匮乏、矿藏却十分丰富的行星称为矿星,通常在勘探队勘探明确后,就会派驻一定数量的挖矿机器人进行采矿作业。

应该是。陆封寒随手拉了拉顺着祈言肩膀往下滑的外套,就是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在联盟范围内,另外,逃生舱里存着营养剂,省着喝,我们两个能撑过一个星期。

他又开玩笑,只不过说好的沃兹星两日游,变成了不知名行星多日游。

祈言仔细回忆:在你让大家按下逃生舱按钮的时候,我看见叶裴他们都按照你说的做了。

嗯,那估计没什么事,要不在太空里飘几天,最多也就像我们一样落在无人星,死肯定是不会死的。陆封寒被迫降落在无人星不是一次两次,摸清了周围大致的情况后,半点不悚。

放了心,祈言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处平原,不过除了几块尖长石外,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有,雨水在地面汇集,很快渗进了地面。

在下一道雷声来临时,祈言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宽大外套。

陆封寒背靠着石壁,一条腿屈着,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瞥见祈言的小动作:怕打雷?

祈言点点头:嗯。

或许是因为才经历了一场意外,又可能是这个行星上说不定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封寒难得放弃分寸,追问:为什么怕打雷?

沉默。

铺天盖地的雨声里,祈言轻声回了句:我妈妈自杀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雷雨。

陆封寒呼吸一滞。

他曾暗暗猜测过祈言母亲的死因。现今联盟的医疗技术,很多病症都可以治愈,所以他想,可能是意外,可能是基因病。

却没想到会是自杀。

他又想起,祈言曾经抱着软绵绵的枕头,敲开他房间的门,每次雷声一响,就会紧张地把床单都抓皱了。

大约是还受到醒来前见到的那些画面的影响,祈言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接着开口:其实我很早就预感到了。她一直在生病,心理状况非常不好,但因为一直在研究一个项目,所以显得很冷静,也很理智。但她就像一根绷紧的弓弦,绷到极致,就会断。

所有人都很惊讶,觉得她不会自杀,她怎么可能自杀。

陆封寒看着祈言,看他抱着膝盖,蜷缩在自己的外套里。

太过可怜了。

我妈妈曾经说过,她一直处在一种疯狂和清醒的微妙状态里。一旦她做着的事情迎来终结,那么,她也会被黑暗吞没。幽蓝的火焰映在祈言眼睛里,他出了会儿神,伊莉莎一直在帮我妈妈研制药物,可是没什么用,她的情况一直都时好时坏。

我现在其实有些理解了,她活得很辛苦,很疲惫。

说着说着,祈言的叙述便有些混乱了,我当时走进那道门,血腥味很重,我没办法呼吸。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瞒着所有人悄悄离开的时候,我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那时我已经十一岁了,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在庇护之下,能安全长大,所以她很放心

其实我应该表现得不那么聪明对不对?笨拙一点、胆小一点,一直一直需要她的照顾可是,

祈言很轻地自言自语:她还是会走的。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他。

陆封寒遇见过无数个下雨天,勒托的,无人星的,学校的,前线的,却没有哪一场雨,令他如此心烦躁郁。

记忆力太好,所以每到雷雨夜,发生过的场景就会完完整整地重复。

甚至会不会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记忆?

一次又一次不断地目睹自己母亲的死亡,一次又一次地无能为力,不断明确地告诉自己,她依然会离开,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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