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封寒拍完,祈言开口:你最近很喜欢这样。
他鼻尖被冻得有些红,沁出淡淡的粉色。
拍你的照片?陆封寒将手揣进上衣的口袋里,没解释。
不过祈言也不在意,而是提起来另个一个话题:夏知扬刚刚来讯息提醒我,说最近很危险,是出什么事了?
前几天祈言想通了一个关窍,破军的基础架构随之具备了雏形。两天前,他带着陆封寒特意跑了一趟超光计算机设备中心,申请了一间设备室,在里面弄了一整晚的数据模拟。
第二天苍白着一张脸,却兴奋地觉也没补。
陆封寒不用猜都知道,应该是破军又进了一步。
虽然他其实不太明白破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但不妨碍他跟着心情愉快。
也是因为这样,祈言满心扑在破军上,《勒托日报》都没时间翻。
最近勒托权贵圈子动荡得厉害,夏知扬应该是从他父母那里听了什么,所以来提醒你。
陆封寒简单概括,这一个星期里,接连有一个音乐家、三个富豪、两个继承人,以各种方式死于意外。据我所知,夏知扬的舅舅也出了悬浮车事故,现在还在治疗舱里躺着。跟他一样情况的,还有六七个。
祈言:是人为?
没错,陆封寒眼底映着雪色,星历数到现在两百多年,勒托的人脉网就交织了两百多年。就像你和夏知扬,说不定也有相同的遗传基因,沾亲带故。这六个人的死亡,在勒托这个用金钱和权力堆砌的圈子里,掀起了巨大风浪。
祈言一听就明白了。
先不论亲友关系,只说今天死了一个,明天又死了一个,那后天,会不会轮到自己?
而恐惧与因恐惧产生的愤怒,必定会有倾泻的目标。
祈言问:他们要求远征军回防勒托?
陆封寒笑了起来。
祈言非常聪明。
他似乎不懂人情世故,却又将人性看得透彻无比。
没错。如果说,前一次勒托往沃兹星的星舰在跃迁通道被星际海盗劫持这件事,唤起了普通民众的恐惧。那么这一次接连的意外死亡,则让权贵们如芒在背。
陆封寒语气一点不像在聊严肃的政事,聂怀霆将军坚持不了多久了。各方齐齐施压,如果他依然坚持将远征军留在南十字大区前线,与反叛军对峙,那么,最先乱起来的会是勒托。
祈言却极为清醒:可是,如果从前线调回远征军,乱起来的将是整个联盟。
陆封寒停下脚步,垂眼看着表情认真的祈言:但对很多人来说,十步外的危险,并不如半步内的屠刀来得可怕。人类生存本能,保命最是要紧,只要保住命了,联盟没了、一千万人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祈言摇头:这不对。
可这就是人心。陆封寒望向图兰之外,望向勒托层层建筑,话里多了些别的情绪,反叛军和克里莫走了一步好棋,不,应该说每一步都是好棋。
祈言觉得这时的陆封寒,是难过的。
只是他平时目光太过散漫,内心又太过坚毅,以至于连难过也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
陆封寒却迅速收敛了情绪,仿佛刚刚泄露出的难过是祈言的错觉。
他抬手帮祈言拢了拢领口,隔绝冷风:一会儿我们可以提醒夏知扬,让他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图兰。这些意外背后是人为,他们圈子里肯定有谁在跟反叛军和星际海盗通消息,或者是安插多年的暗桩开始运作。图兰有防护系统,比外面安全。
祈言扬起下巴,露出脆弱的喉结,方便陆封寒整理,轻轻嗯了一声。
见他这么乖,陆封寒捏了捏他的脸,只要我在,就会保护好你。
祈言察觉,陆封寒话里的保护,似乎不仅仅是他们合约上写着的那个保护。
陆封寒却没再多说。
他虽然穿着联盟军方的制服,肩上担着一颗银星,除陆指挥外,偶尔也会有人叫他一声陆将军或者陆准将。
跟陆钧不同,他向来没有多崇高的追求和理想,也没想过名留青史。常年驻扎前线,也只是因为,那是他能做的事,想做的事。
有时候累了倦了,杀敌的刀卷了刃,把刻在第一军校石碑上的宣言念上几遍,也能再凑几分站起来杀敌的勇气。
以骨为盾,以血为刃,仅为联盟,一往无前。
每一个联盟军人都念过百遍,背得很熟。
这一刻,陆封寒却放任自己失了心智、迷了眼
我作刀盾,不为保护群星,为保护你。
第四十一章
祈言以为自己又是毛衣又是耳罩,已经穿得很厚了,没想到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把自己裹得胖了快十斤的夏知扬。
夏知扬手套围巾样样不缺,见祈言盯着自己,他低头看看身上橙红色的外套:是不是穿上就成人群的焦点?这是勒托最近大热的款式!
他笨拙地拉开外套,指指里面:看,不仅防弹,还防撞击,甚至还有一定的防爆炸作用,能在关键时刻保我一条小命!
祈言明白了这个款式的衣服为什么受欢迎,他又提起:你最近要不要尽量留在学校?图兰有防护系统,会安全不少。
欸!有道理有道理,不用坐悬浮车回家,能减少悬浮车事故的发生几率!夏知扬眼睛一亮,拳头砸在自己掌心,这个提议好!我去申请试试,看能不能近段时间留校。
他又叹气,我可不想早死,我车库里还有好多限量版悬浮车没上过路呢!
陆封寒引了话题:情况特别严重?
夏知扬把知道的全倒了出来:应该是很严重,我爸我妈他们都没心思盯着我了,天天出门,不是喝下午茶就是约晚餐,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具体我不是特别清楚,反正注意安全就对了。我家三代单传,自从我舅舅重伤后,我爸妈很想让我在家别出门,但又怕家里房子被炸,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怎么办。
他又问祈言:你家里是不是根本没提醒你?
祈言点头。
夏知扬生气:我就知道!而且江云月不是被保释了吗,她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到处聚会喝茶!我妈昨晚还在跟我爸聊,说江云月运气不错,当上祈夫人不说,这次出意外死亡的人里,有两个最近都跟她不对付。
陆封寒上了心:这么巧?
对啊,有一个人刚在下午茶会上说江云月出身低贱,进监狱没什么大不了。没想到晚上回家,路上就出意外死了。夏知扬瞎猜,我怀疑江云月是不是掌握了诅咒的技巧!
陆封寒倒没想到什么诅咒,他有更深的怀疑。
祈家的花厅里,几个喝茶的夫人也聊到了这件事,掩嘴笑说那人不积口德,运气不好。
江云月掩下得色,称自己要去厨房看看,暂时离开。
她刚走一段路,就有人追了上来。来人是沙珂的母亲,两人的儿子是同学,关系也好,家长自然也亲近。
一起到了厨房,江云月捡了几块做工精致的点心放进盘子,又留意着时间。
沙珂的妈妈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江启这孩子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是很优秀的。现在图兰不能念了,接下来准备去哪里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