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第一军校,祈言记忆联想,复述了陆封寒在踏进图兰学院大门时说的话:联盟第一败家子,勒托第一腐败?
没错,第一军校太穷了,以至于时常隔着一条河远望图兰,疑惑你们学校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特别是气候检测调控系统启动时,整个图兰学院集中下雨,雾蒙蒙一片,这种疑惑就会到达顶峰。
陆封寒年纪小时,也曾跟着鄙视过图兰的学生除了脑子、别的都是摆设。
他提起:有一次半夜,突发奇想,决定翻墙出去吃东西。我负责总体计划,学侦缉的负责避开巡逻的教官,到了围墙下,两个技术兵负责破坏监控和防入侵系统。眼看就要成功了,大型探照灯突然亮起,才知道一开始这个计划就被发现了,学校想知道我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故意看戏,然后在离胜利一步之遥的时候,一盆冷水泼下来。
祈言听得兴致勃勃:将军当时多少岁?
十六,那时精力旺盛,脑子里还装着水,一摇就晃。那盆冷水泼下来,让我清醒了不少。陆封寒回想,发现一起被罚写检讨和加训的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已经记不清了。
犹豫两秒,祈言问:将军进远征军后,回过勒托吗?
好像回过一次。陆封寒仔细回忆,发觉记忆有些模糊,聂将军被刺杀重伤,我赶回勒托,后来好像还接了一个临时任务。
这时,一直充当隐形人工智能的破军开口:抱歉,文森特副官从驻地发来通讯请求,是否连接?
一般事务文森特不会这么急,陆封寒敛眉:接通。
三秒后,隔着遥远的距离,文森特带着丝丝杂音的声音响起:指挥,您让人送回来的补给舰里,发现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
关于狙杀黑榜排名第二十三位、三十一位、五十七位的狙杀计划!文森特语速极快,这艘补给舰不是独眼龙和黑杰克的,应该是那两撮海盗从别的地方拖过来的,恰巧被指挥您碰见。狙杀地点在南十字大区托里亚星附近,从时间来看,刚刚开始动手!
破军亮起星图,一颗行星被点亮。
祈言快速从记忆中提取有用的信息:黑榜第二十三是凌其谁,第三十一是肖克利,第五十七是理查兹,他们都属物理学系,研究的领域都是粒子逆变器,档案上,出生地在南十字大区。
文森特:经过分析,我们被钓鱼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十三。
言下之意,依然有百分之十三的几率,这是反叛军针对他们的一个陷阱。
眸光微沉,陆封寒不过十秒便做下决定:准备救援。
是!
自无数星球与碎石间穿过,数千星里外,一艘星舰正摇摇欲坠。
广播里,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两位好,我是驻南十字大区第四军团下属中尉,我叫哈恩,我的上官王文新少校已在两分钟前殉职,现在由我接替他,完成此次护送任务。
他似乎有些腼腆,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驾驶舱里,哈恩说完,呼了口气,有些茫然他有点害怕被提问,因为他很有可能回答不上。
几小时前,他正在南十字大区托里亚星上执勤,他的上官王文新上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朝他做了个手势:跟我走。
他就这么迷迷瞪瞪地跟着上了一艘小型舰。
直到小型舰从星港启程,飞入太空,他才反应过来是保密任务。
因为任务重要,为了保证信息不被泄露,通常都是临时点人手直接出发。
一段时间的航行后,他们从一处空间站中接到了三位中年人。
哈恩谨记纪律,多的话一句不说,安安静静跟在上官旁边,只从偶尔听见的信息里拼凑出,这三位应该都是科学家,刚刚在空间站进行了某种科学实验,现在要返回托里亚星,再考虑是否从托里亚星转道去往前线。
他隐隐有了概念和前线相关,必然十分重要。
于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没想到在回程途中,他们遭遇了反叛军的突然攻击,两轮交火后,他反应过来,不是意外,反叛军的目标是那三位科学家!
然而他们为缩小动静,只出动了七艘小型舰以及一艘侦察舰。
很快,在敌方的强烈攻势下,他的上官王文新在左舷被炮击损毁的情况下,驾驶着侦察舰狠狠撞向敌方,靠自爆打乱了敌方的阵型。
他想起星舰爆炸时燃起的火焰,抿了抿唇,通过广播补充道:抱歉,我不得不提前说明,这一次的护送任务,我们可能无法完成了。
他的联络器中响起一道温和的女声:不用自责,就算死在这里,我们也不过是回归来处。人类由许多元素组成,其中1%来自白矮星爆炸,9.5%来自大爆炸,16.5%来自熄灭的小恒星,73%来自爆炸的大恒星,我们皆是星尘。
哈恩怔住,呐呐道:这很浪漫。
另一个人回答:当然,物理学是宇宙最浪漫的学科。若我们相遇的时机恰好,你又有兴趣,我可以将那些浪漫都讲述给你听!例如,当你想到,我们穿梭在太空,其实是穿梭在那一场大爆炸的余烬里,无论是星云还是星系,都是飘渺未散的烟灰罢了。
哈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这种说法太过唯美,让他一时间暂停了恐惧。
不过很快,操纵台上不断响起的滴滴警报声又唤回了他的神智。
我会努力将各位护送回托里亚!哈恩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很想听你们讲宇宙的故事。
驾驶舱后面,凌其谁笑道:是个好孩子,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很愿意把我知道的故事都告诉他。
淡金色长发的中年女人理查兹靠着金属壁:要是肖克利没死,肯定也跟我们一样,非常乐意。
肖克利和哈恩的上官王文新少校同在侦察舰上,两人达成共识,以自爆的方式,为他们打开一条生路。
理查兹手里握着一个光储器,里面储存有肖克利毕生的研究心血。
这时,整艘星舰重重一震,随即,广播中传出哈恩的声音:抱歉,刚刚我闪避不及时,尾翼被敌军击中了,不过还好,损伤不严重。
明显已经尽量镇静,但还是能听出慌乱。
他像是在跟乘客介绍情况,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凌其谁出声:你今年多大了?
驾驶舱里,哈恩听见这个问题,回答:二十三岁,从军校毕业一年了。
他咽了咽唾沫,很用力,一边紧握操纵杆,一边说道,我知道您是在排解我的紧张和恐惧,谢谢您,不过我已经不害怕了,我成为军人的第一天曾经宣过誓,以骨为刃,以血为盾,仅为联盟,一往无前。刚刚我其实很害怕,但我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之后,获得了一些勇气。
就在这时,又一艘星舰在反叛军的炮火下被炸成了灰,哈恩朝向爆炸的方向,默默行了一个仓促的军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但总要竭力试试。
几分钟后,战圈中,从托里亚出发的七艘小型舰已经只剩下三艘,而反叛军仍留存有半数的战斗力,逐渐收拢了包围圈。
哈恩逐渐意识到,反叛军并不是想要直接取他们的命,甚至在避免炮火直击舰身更像是要生擒。
思索两秒,哈恩再次打开通讯:反叛军好像想活捉你们。
是的,我们手里握着一项新技术,叫粒子逆变器,放到前线的战场,应该能派上大用场。一开始我们还心存侥幸,现在看来,反叛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想要抢夺这项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