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盛家依旧维持着一个常态。
唯一的不同,大概只在于悦农怀孕了,“怀秋”被盛宠带回了公寓养。
悦农五个月身孕时,出落了惊人的美丽,小区里巡逻的新兵们,各家各户的当家的,都巴望着每天她出门散步的时候,若是赶巧遇上了,一整天心情都会出奇好。若是能说上话,晚上就更吃了药似的,拖着自家娘儿们闹个不停。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会传染,自打悦农有了,送子娘娘跟图省事儿似的,一口气往小区各家各户送了好些孩子,媳妇们紧接着一个一个有了身孕,别提多热闹了。
悦锋人在国外,女儿一大把年纪了又给他添孙,有些莫名其妙,但随之而来的还是喜悦,当爹的表达自己高兴的法子很直观,那就是零花钱。
悦农得了零花钱,总盘算着怎么给未来的孩子置办漂亮衣物,也不买爱马仕了,一进商场就直奔婴幼区,这个年头已经和她当初怀盛宠截然不同了,她看着那些粉嫩的小鞋子小衣服,还有小摇篮,眼睛都直了。
仗着零花钱足够,只要看上的,一样一样都搬回了自己家,连盛宠都笑话她太夸张,盛宗均却帮着老婆挤兑自己女儿,说她准是吃醋了,盛宠哼哧哼哧的,小脾气一上来,跟爷爷告状去了。
然而,这都是该高兴的事儿呢,她哪里真的会跟爷爷说那些,母亲出身富贵之家,骄奢淫逸本就在这个军人家庭格格不入,早些年的时候,奶奶还说过妈妈几句,盛宠当时年纪虽小,但该记住的东西也都不含糊,因而长大了,妈妈又怀孕,她自然该替妈妈瞒着的就瞒着,恨不得说一火车好话呢。
米米在商场撞见悦农,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躲了躲,悦农买完了婴儿的东西,正带着女儿置办少女衣物,母女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简直羡煞旁人。
米米正想离开,却瞥见了悦农隆起的肚子。
虽然不是很大,但悦农是身子骨纤细有致的女人,以她的性格,更不会放任自己的身材如此走样,米米在圆柱后头怔了片刻,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悲喜交加。
悦农怀孕了。而且,不是最近才怀上的。
她在反应过来前,人已经走到了悦农母女跟前,盛宠愣了一下,“小姐,你有事吗?”
悦农正在帮女儿筛选衣物,闻言也扭过头来,不巧正对上米米发直的眼神。
“米米,好久不见了呀。”她笑着说。
“悦农,你怀孕了啊。”米米的语气平直,一听就让人觉得不对。
悦农托着自己的腹部,笑了笑,盛宠也跟着站到了妈妈身边,扶着她。
“是啊,五个多月了。”顿了顿,她又说,“没想到今天能遇见你,之前打你电话,都是助理接的,很忙吗?”
米米痴痴地看着那个肚子,这会儿才意识到失态,抽回了自己的视线,讪笑一记,“是的呢,刚拍完新的电影……”
盛宠直觉的不大和眼前这年轻女人对盘,怎么看怎么古怪,因而提醒妈妈:“皮皮应该到了,我们走吧妈妈,我饿了。”
悦农笑了笑,这才和米米道别,“电影若是上映了记得叫我去捧场,改天一起吃饭吧。”
米米神色诡谲,目送母女二人离开,身子骨像被抽走了魂似的,跌坐在商场的椅子上,半天起不来。
盛宠扶着妈妈去往餐厅,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下扶梯的时候,眼神无意间瞥见自己适才试衣服的那个专柜,靠着栏杆的位置上坐着米米的背影。她突然说:“妈妈,我不喜欢刚才那个女人。”
悦农未回头,目视前方,背部笔直,高贵地头颅仿佛水中天鹅,笑着跟女儿说:“妈妈也不喜欢她。”
米米把事情想得十分复杂了。
悦农五个月的身孕,怎么算都比她早,也就是说,盛宗均在赶到剧组时,悦农当时就已经怀孕了。于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有了正大光明的孩子,他就可以舍弃外面的野种了。
偏巧,这野种还是宫外孕,根本活不下来。
所以,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舍弃了。
“难怪了……”
难怪秘书说他丢了手机,难怪秘书说他很忙……
米米说不上自己爱不爱这个男人,但是却因为孩子的事,对这个男人有着别样的记忆。
可是,他竟然是这样绝情的一个人。
她是个执拗的人,先前她自己也忙碌昏庸,以至于她逃脱了许多细节,如今她都明白过来了,那就没有道理让这个男人那么好过。
助理找到了当初给她做手术的医生的电话,得知她要调出就诊记录,多问了一句,米米怕他不给,声称当初的手术有些遗留问题,这边的医生需要参照。
医生却觉得自己的权威被质疑,“那一定是你术后没有疗养好,我们的手术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这边的医生专治宫外孕,他要就诊记录,我只好给不是吗?万一我以后不能生育了,医生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那医生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忍气质问:“谁说你宫外孕了,当初是你自己同意流产手术,我们的手术按照正常流程,一切正常,不信你可以看手术录像。”
米米愣了,“不是宫外孕……?”
医生气急败坏,“我是不知道小姐你看得哪门子江湖术士,总之,请你出具相关证明,若有必要,我会亲自和你的‘权威医师’相谈!……”
之后的话,米米已经听不见了。
她脑子里,只有那几个字,她不是宫外孕。
可是,她不是宫外孕,那又是什么?
秘书根本拦不住米米,让她径直冲到了盛宗均面前,盛宗均端坐在车后座,冷冷地吩咐司机下车,秘书也回避。
米米重重的甩上车门坐了进去,开口第一句即是:“盛宗均,你好狠的心!!”
“何以见得?!”
米米见他试图赖账,气不打一处来,将那些肮脏事桩桩件件地抖落出来,“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那也是你的孩子!他都长出手脚了!你竟然忍心,你竟然忍心!!”
米米生平头一回被谁气出泪来,越说身边越是安静,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悲。她最不屑的就是女人拿孩子做什么要挟,最看不起的也是这种女人,然而她现在却气得不得不来秋后算账,否则她都不知道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这个男人好狠啊,自己的老婆怀孕了,就打掉外面生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盛宗均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又哭又笑,等她闹累了,打开另一边的车门下了车,招呼秘书过来,“送米米小姐回去。”
说完,自己上了另外的车。
米米不知道自己是委屈的哭的还是气哭的,谁都觉得她活得荒诞,因而也将她的眼泪归类于戏剧化,甚至连她自己看着掌心的那些泪珠都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她真就那么哭了。哭得可伤心了,像个丢掉心爱的洋娃娃的小女孩,却都没有人来安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