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话间,两人已经从门厅往客厅去。
钟语声也不避讳管家在旁,又道:我一直觉着你命好,能嫁进商家,有商俞做靠山。要这个人是我,钟家谁还敢对我没好脸色。
没必要有谁做靠山,靠自己也成。孟朝茉说。
钟语声点头,你确实做到了。不像我处处受制。
她自嘲般笑,连来商家的机会,还是钟如鱼出面,我爸才同意的,搞笑吧?就那么个大学没读完的毛头屁孩儿,他说话的分量都比我重得多。
孟朝茉了然。商家在南舟排头名,对于其他大家族来说,确实是块香饽饽,谁都想沾点关系。
然而钟语声说的却是另方面: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那我也没必要避讳你。我打算追求商俞。这也是这趟我的主要目的。
这席话被客厅的李园清听见,隔着距离直言回应道:那你可扑空了,商俞不在老宅,回临江君园见朋友去了。
钟语声是从钟如鱼那听说,商俞在老宅过年,于是年初一就借拜年赶来见一面,不明白是哪的消息出岔子,他竟然不在。
一路进来钟语声说的不少,孟朝茉细细听下来只是生出丝丝怪异:钟语声待商俞的那份情绪,真能称为喜欢吗?
她心底存惑。直到李园清以长辈身份送别客人,与钟语声临别的一番话,终于将她的疑惑拨开。
李园清问:语声真的喜欢我家商俞?
钟语声答:真的喜欢,读书时他与莫多衍,我只注意他。
你家人提得多了,你自然就注意他多了。在你心底,又总压着个能借他提升家里地位的念头,时间一长希望你能仔细辨别这到底是不是喜欢。李园清慈和道。
最后。
钟语声坚称:我确实喜欢他,很多年。李奶奶看不上我,也别怀疑我的感情。
李园清收回落在她孤拗背影的目光,转而宠溺拍了拍孟朝茉头顶,夸赞:还是我们家朝茉拎的清,喜欢是喜欢,不喜欢是不喜欢,敢于直视自己内心。
孟朝茉咬着袁楣阿姨做的果脯轻笑。
李园清见她开阔坦荡,想到日渐悔悟的商俞,想到除夕夜商俞类似打给两个家具公司的电话不免生出失不再来的感慨。
然而李园清也不可能为娇气顽孙说话。
莫多衍从隔壁自家找来老宅的时候,孟朝茉正在前院亭内和李园清、穆芝英喝下午茶。孟朝茉甜品吃得撑,搬了椅子在夕阳下头仰坐晒肚子。
莫多衍熟门熟路,打了招呼往里走,边问:商俞呢?消息没回、电话没接。开了瓶我爹的宝贝酒,拿来让他品品。
他手里拎着瓶葡萄酒,哐啷哐啷。
说是回临江君园去招待朋友。穆芝英回答说。
莫多衍顿步,抓头,真假的?群里没消息啊。
两家住隔壁,李园清看着莫多衍长大,此时打趣说:指不定他们背着你呢,嫌你是个话唠。
不可能不可能,我跟商俞那关系。说是这么说,还是幽怨打电话给两人共同好友问到底有没有商俞招待朋友这事,得到的都是否。
莫多衍挂了电话纳闷,问过了,商俞没邀那群朋友呢。
穆芝英同样奇怪,他上午走得挺急啊
说到这,与李园清对视一眼,两人心里有数。当时李园清正在客厅给孟朝茉打电话,让她来玩。可她们都知道原先的小两口离了婚,再见难免不自在,尤其一方还惦记着另一方。就是这时,商俞突然说要回临江君园招待朋友的。
孟朝茉看起来吃得一动不动,其实感官敏锐。
那瞬间的静默后响起穆芝英的补充:那可能是别的什么工作上的事儿。
大年初一,能有什么样的工作。
她明白商俞是在给自己腾位置。商俞大约听到了她那通旁敲侧击他在不在老宅的电话。
没道理大年初一因她占在这,就堵着人回家的道理,临江君园应该怪冷清的。尽管长辈们都顾着她的感受,她还是说:他晚饭回这儿吃吗?
孟朝茉这个口一松,穆芝英最欣喜。
忙应:我打电话问问他。
这趟电话商俞倒是接了。
穆芝英掩不住的笑意,问到他是否归家吃晚饭时,尤其加上朝茉问你的前缀,得到嗯的回答,整个人踩着飞步去厨房准备。
莫多衍厚脸皮喊:阿姨,给我加个卤鸭!
一副留下来蹭饭的样子。
约莫二十分钟,商俞回来了。
平时的车程得有半小时。
客厅里,孟朝茉正和莫多衍下象棋,李园清在旁边观棋笑得不行。原本是孟朝茉陪李园清下,莫多衍无聊非得掺合进来。结果这人压根不会。
马这样走蹩马腿了,你会不会哎啊,不会换奶奶来。又一次响起孟朝茉提醒对方规则的声音。
李园清笑得厉害。
莫多衍甩手不干,我不下了,真难。
商俞回来了?他回头见到立在不远处的身影。
他穿的某品牌定制的白色羽绒服,在沉闷冬季里的一抹鲜亮。莫多衍向来觉得商俞的穿衣风格放谁身上都不行,放他自个儿身上就是绿叶衬海棠。
见着商俞进来,孟朝茉原本要落棋的子就成了捂在手心里,拇指摩挲木质纹路,倒不是紧张。想的是但愿穆芝英那句以她为名的话,别又让他生出朝朝心里还有我的错觉。
好在商俞这回很有分寸。
脱了外套给袁楣,走前,也就是说了句:
新年快乐,小孟总。
似乎夹杂着冬日开窗后扑面的雪意。
莫名勾起她除夕夜那晚客户来电的记忆。
稍晚点,二爷那房的也来这处吃晚餐,刚走完亲戚回来互相之间热闹的很。见到孟朝茉在,一群人都略微诧异。
胖胖第一个响亮开口:堂舅妈。
商兰拍他后脑勺儿一下,不是堂舅妈了。
胖胖愣愣改口:漂亮姐姐。
逗得孟朝茉给他塞红包,又教他不能乱辈分,得叫自己朝茉阿姨。
晚饭时候大家围坐餐桌一处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比孟家好得多,起码孟朝茉能看到的是这样。有李园清大家长坐镇,也没谁敢阴阳怪气孟朝茉,从前呛过她的商兰妈妈,当着李园清的面,反而给她夹了好几次菜,满脸客客气气。
二爷那房想的是,毕竟离了婚,李园清竟然没和孟朝茉这个外人离心,可以看出孟朝茉这号人的分量有多重。
饭后,商兰邀年轻辈的到会客厅玩牌。
长辈们在喝茶。李园清熬不住,晚上喝茶易缺觉,所以上楼去休息。
孟朝茉陪李园清上楼。
身后传来商兰的询问:孟朝茉,你不一起玩吗?
孟朝茉本不想去。在半道楼梯上被叫住,余光望向商俞,见他夹了颗烟朝落地窗去,火光擦亮点燃烟尾,没有要参加牌局的意思。
恰巧李园清又拍拍她手,还早呢,去吧,你们年轻人玩。
这才点头。
然而商兰最看不得孟朝茉受李园清青睐,从前是孙媳妇儿她也不敢有怨,现在作为个外人还独受眷渥,她便恼火了。
这股火带到了牌桌上,宁愿自损八百也要杀孟朝茉一千,尤其桌上除开莫多衍,另一人是隐隐跟商兰同阵营的她那房的堂哥。
没玩几把,孟朝茉输了大几十万。
商兰问她:还玩不玩得起?
孟朝茉输钱不输品,况且哪里就到输不起的地步。商兰故意膈应她的。果然,在她挑眉意思继续的时候,商兰再一次加大筹码。
莫多衍嘀咕:玩这么大搞毛啊,小孩儿红包都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