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喘息咻咻,环视客厅,空无一人,又奔去开卧室门,见孟朝茉正安睡,他攥着门把手顿时长松口气。
但是,过后发现孟朝茉显然睡得过于沉。所以他给窦行敲去通电话,将其从馨香美女堆里喊过来,催他给孟朝茉做检查,同时从附近的一家私人医院调来了些医用设备。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服用了安眠药。
睡得比较沉。
商俞斟酌过后,还是决定留下来陪着,免得钟如鱼杀回马枪。这次是少量安眠药,再有下回,不定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然而现在他也被孟朝茉判定成钟如鱼那类人。
他险些出离愠怒。
好在理智回笼,还能说出一长串昨夜发生的事。说着说,语气掺杂悔意:不过,他会对你下手,说到头还是因为我。
因为你?孟朝茉疑惑。
商俞点头,钟如鱼所做的,是为了帮他姐。
孟朝茉瞬间明了。年初一在老宅碰到钟语声,对方毫不掩饰对商俞的爱慕。虽说被李园清劝她认清自己心意,但对方明显没听进去。钟如鱼时常将钟语声待他如何如何挂在嘴边,怪不得会为钟语声做到这种地步。
她一点就通,同样想到另件事,那,三年前你被下药那次,有没有可能是他?
商俞感慨她的敏锐度,说:嗯,是他,但没有直接证据。
这次倒不一定,附近的监控已经派人在查,桌上的红酒也让人取走一部分做成分检测。商俞当时见孟朝茉睡得深沉,目光无意抓取到床头只剩半瓶的Petrus。孟朝茉平时鲜少购入这个牌子。于是让邓竹来了趟带部分去机构做检测。
这么说,商总是好心,我倒把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孟朝茉神色故作打量。
商俞不置可否。
只是淡淡说:警察什么时候来。
我要换衣服了,商总再不出去,当着警察的面儿可就真解释不过去了。孟朝茉语调轻灵灵的。
商俞总算识别出孟朝茉语气中的半玩笑成分。
百年冷淡的面容难得泛红,调头朝外去,甚至带倒了他坐的椅子,顶着孟朝茉的灼人目光扶起后离开卧室。
孟朝茉换好长裙加外套出去时,商俞正在捏种在阳台的一株花的花苞,那是她年前种在花盆里,如今正值四月份花期的桔梗花。啪、啪,孟朝茉眼见他拇指食指一合捏爆两个,大有捏第三个的意图。
你是不是吃饱了闲的?她出声制止。
商俞便收了手,搭垂在腿边。
卧室里孟朝茉的眼神过于促狭,导致他须得找点什么纾解骤快的心跳,瞥见阳台的花苞,自然就下了毒手。
现在心情悠悠回晴。孟朝茉在迫切制止他时,竟没用那声刺得他耳朵生茧子的商总打头,那声数落听起来都悦耳殊多。
以至于随警察去录口供时,一路被清荷镇早高峰的堵塞交通逼得走走停停,商俞也能耐心颇佳,唇角如菡萏初绽,指尖在膝上轻点。
孟朝茉被清荷镇差劲的交通堵到脾气到顶时,转头便见商俞似乎心情不赖,问:在开心什么呢,商总?
话音刚落。
商俞轻晃的指尖陡然僵停。
嘴角也撇了下去。
语色不知为何沉闷:没什么。
录完口供出来,已接近中午。孟朝茉与商俞是分开录的,孟朝茉大部分时间因睡着不知情况,所以耗时更短,先出来的。
在外面正巧碰见受传唤前来警局接受讯问的钟如鱼。这遭惊动了把钟如鱼当眼珠子疼惜的钟母,她也一同来的。见到孟朝茉箭步冲上前,孟小姐,你怎么会觉得是我们家如鱼做的?他那双腿,可怎么进你那栋楼里。
警方会调查清楚,如果钟如鱼确实没做,那也不会冤枉他。孟朝茉避开钟母拉她的手。
钟母虽说长相上乘、打扮贵气,但一双带茧的手很粗大,不像是长年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整个人透着一腔轴劲儿,但这样讯问对他来说太折腾了啊,他本来安排了复健的,现在却来了这里。
钟母说话时,面带哀色,仿佛横亘在她眼前的是巨大难题,一下子又要捉孟朝茉对手倾诉。
你别碰她。钟如鱼冷声喝止。
钟母倒真的讪讪撤回动作。
恳求的目光回望着孟朝茉,跟在钟如鱼的两助手身侧进去,边走边朝轮椅倾前身子,语气温和:如鱼,待会儿你进了里面长话短说,咱们还得去医生那做复健,你的腿最近状态本来就不乐观,再耽误了你爸爸该生气了。
钟如鱼并未回答。
一行人进了大厅。
当商俞出来,已经不见孟朝茉身影。
两人是坐警车来这处的,他的车还停在孟朝茉家楼下,于是商俞拦了辆出租车自然而然返回老街。开车前朝四楼若有若无望去两眼,那扇铁门纹丝不动、严丝合缝。
只有在楼下晒太阳的一大爷。
热心肠问:你找谁哪?
商俞脸色淡定,没找谁。
说罢便朝车走去。
大爷记性显然很好,又说:你是找四楼的女生吧?今儿早上看你们一起出来的,她比你先回来,又开车走了,估计去上班了。
上班她可真着急。
商俞已经没心思在这处多待,然而想起件要事,还是止步问:你昨晚有没有听见四楼有大动静?
大爷抿嘴摇头。
商俞也就拾步坐进驾驶座。
哎等等。大爷又挥手叫住他。
孟朝茉正在工厂里检查一批家居商城要上新的货。开业活动那天,线下销量庞大,这两天线上销量也被带动。这是始料未及的,所以原本工期到夏初的家具,必须得加快进程,抓紧时间上架弥补空缺。
孟朝茉没多耽误,从警局回家开上车就来了厂里。
但老九汇报给她一则不算好的消息。
钟如鱼在箜市市中心盘下了一处商城。
至于商城发展规划,据消息说极可能也是做家居售卖。对方地理位置在中心区,显然有不可逾越的优势。日后肯定会是逸室家居的强劲竞争对手。
他又在弄什么幺蛾子?孟朝茉拧眉。
老九说:之前钟如鱼和远商竞拍中心广场地下商城没成功,应该是换了目标。至于是发展什么,还不清楚,他昨天刚盘下的。
孟朝茉还不至于为些未知的事情过多烦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了句:先不管他,把这批要上架的货先赶出来。就去公司开项目策划的会议去了。
会议结束看文件时,商俞打来电话。
听筒里传出他如同混在窗外春风里的声儿:这花儿,你真给我了?
当时,楼下那晒太阳的大爷叫住商俞,从躺椅后边端出盆花,桔梗花,笑眯眯说:瞧我这记性,四楼女生说你可能要回来开车,让我见着你,把这花儿给你。
嗯。孟朝茉开的免提,目光仍在纸上。
商俞说不清是低声轻笑还是轻咳,他倚在临江君园露台栏杆,手边是那盆桔梗花,在他指尖抚摆下轻轻摇曳,团簇的雾蓝色星火般散开来。
商俞问:你也舍得?
孟朝茉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名,有什么舍不得的。路边十块钱就能买到一盆这样儿的。
商俞被噎,指腹下的花苞随之没了轻晃娇态。
耳边是孟朝茉还在继续的声音:商总别有负担。是看你早上挺爱摆弄它的,所以送你了,就当谢谢你昨晚帮我。
蓦地,商俞又想起自己早上捏爆的那几颗花苞,忙探头查看这盆乡下处处能见着的、野火般顽强的五星桔梗,俗称铃铛花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