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没搽,味道怪怪的。
他是压低声说的,端着干捞纸皮饺子进来的孟得安自然没听见。
孟得安笑得眼纹晃荡。
中气十足:开这么久车饿了吧?来,饺子是孟赴约给赖叔家挖了三天地薯,人给的。
自从孟赴约在小池村发展育苗事业,也是掀起股种植风潮,他不吝赐教,算是带富不少人。赖叔家是其一,承包地种地薯的。
孟赴约听后拉下脸,扒拉两口进了杂物间。
他来小池村本意不是和地薯打交道的。
别理他。孟得安连眼也没侧。
只让孟朝茉多多吃、多多喝。
倒让孟朝茉这个来找孟赴约秋后算账的抹不开面子了,她被出轨的词条已然被压下去,可微信狂轰滥炸的消息全是关于她的不幸婚姻。
她想这绝大部份原因是孟赴约那日偷拍的照片,后劲十足,让她也后悔当初不该对着孟赴约轻轻几句揭过。
所以她追来小池村毒打孟赴约一顿,让他别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对方任打任骂的态度让她气也消了大半。
他现今闷不吭声、伏低做小,也难怪孟得安会留下他。
立春湖酒店照片一事。让孟得安这个当父亲的心生忧虑,万一网上所议的出轨是真?
说老实话,他原本对商俞这位自小就唯我独尊惯了、脾性难改的人印象不佳。
单拎出对方过去极少纡尊降贵踏足孟家这一条,也足够他狠狠骂上一骂了。
所以他目光逡巡后落定,问:商俞,你有什么打算?
孟朝茉觉得这话奇怪,前言不搭后语。
但商俞却答得精准无误:我明下午有个专访。
在孟朝茉听来同样奇怪。
直到第二日下午看到网上播放的所谓的专访,她才缓缓明白前一天晚上老孟与他的对话。
主持人问:您刚刚提到您太太是个很优秀的创业者,其实我们也想八卦一下,您和您太太平时是不是非常恩爱?
商俞冷静颔首:嗯。
太假了,孟朝茉想。
主持人笑:网上所流传的其实也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商俞又答:她被出轨不可能。摩擦偶尔有。
是经常有,孟朝茉反说。
主持人此时的好奇终于不像有排练成分在里面,您私下是怎么称呼您太太的?
商俞:孟朝茉。
主持人:全名?
商俞:生气的时候喊全名。
主持人:那不生气的时候呢?
商俞:朝朝。
主持人:那肯定是喊朝朝多一点啦。
商俞:倒也不是。
孟朝茉心一激灵,狠骂他不要脸,以上两个以外,他时常念在嘴边的无非是撒娇□□时不入耳的姐姐或者更入骨髓的一类昵称。
商俞话锋一转:我也尊称她小孟总。
孟朝茉险松口气。
关于夫妻不和的传闻也算告一段落,外界可算不再紧扒孟朝茉下堂的商家太太这层身份,多少令她工作生活减轻负担。
连李园清看她不捧手机刷网上那些或贬或同情的言论,心情也通顺爽利,顺带也不嫌弃商俞矫情些芝麻小事,譬如他因小腿伤未好,非不愿下楼吃晚饭,要袁楣送到二楼小客厅,当然,硬拉孟朝茉陪着,美其名曰增进夫妻感情。
孟朝茉劝:你也把医生开的药认真敷上。
商俞拍拍旁边座位让她坐,轻轻揭过,味道太重了,把人熏得睡不着了要。
还好吧,我闻着也就薄荷味比较浓吧。不愿敷你别再在我耳朵边喊疼。孟朝茉从他青紫交加的腿上移走目光。
商俞于是把药拆开薄薄敷上一层,气味冲鼻,凉丝丝的,痛楚顿减胃口也顿减,他觉得入嘴都是草药膏味,食欲全无。
他想到以往入夏孟朝茉亲手做的青桔水,里面貌似加了点点青瓜汁,难喝,但是极其好闻,清爽的夏味。
他又想,要是还有,他应该会喝的但孟朝茉决计不可能心血来潮鼓捣这些的,她近来沉迷壮大自己公司,预备招兵买马,把写字楼空缺的工位都填满,再带领自己的队伍走出国门。不过在走出国门之前,她还有个同样迫切但目标:家具协会副会长转正。
所以孟朝茉连吃饭也在挑选距离协会基地最近的高尔夫球场。消息传协会会长热衷高尔夫,所以孟朝茉这个副的准备投其所好,毕竟转正还需要得到前任会长的支持。
孟朝茉也觉得此时的自己汲汲营营、过于钻研,甚至像极了早期初初接手集团的商俞。他也是困心衡虑挣扎斗争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到如今游刃有余的乖慵貌。
小小腿伤就赋闲在家。此时正把那两根捏了药膏的指头往鼻尖嗅,半秒后嫌恶色明晃晃吊在眉角。再一瘸一拐去洗手。
孟朝茉不消多分神也能察觉到他的来回折腾。
她抬眼问:商总,抽空教我打高尔夫可行?
有事商总,无事商俞。
商总说行。
她说:那等你腿好点,就到临江君园小区的球场,要是不方便来回跑,偶尔住在那也近。
于是商俞将那句其实邓竹最近跟那家具协会会长把关系维护得挺熟络的给咽回肚里,点头当回应。
他当晚去仓库给她挑趁手的球具,规划好每周教她三次的时间,包括教习完毕去哪家餐厅吃晚餐也早有预订。
但孟朝茉第二天却发来一段文字消息:
【伤鱼!(伤鱼是她新改的备注)】
【我发现会长的高尔夫打得也就是半吊子水平!!我说不定打得比她还好!不用你教我啦!我们有好多共同话题,菜鸡切磋正好嘻嘻。】
晚上为了弥补爽约的罪过,孟朝茉亲自在临江君园下厨做了满当当的饭菜,搓搓手说:
尝尝看我的厨艺是否退步。
厨艺与以往并无细微差别,但心境却大不相同。
他常在缠/绵后追问她爱他与否?有多爱?今天还爱不爱?明天呢?
得到的都是一再肯定的答案。
然而他还是周而复始证实验证。
原因无他,无非是孟朝茉再也不是心血来潮想和他一起去郊外山顶看凌晨四点日出的孟朝茉,再也不是和他的狐朋狗友吵架的孟朝茉,再也不是发消息轰炸他的孟朝茉,再也不是为他彻夜不眠的孟朝茉。
孟朝茉的爱是理智的爱。
是经历沉沉浮浮有所保留、留有后路、先己后人的爱。
如果说商俞以前体会过孟朝茉对他的一百一十分展现,现在的局面是九十分。他还是会贪心至极怀念过去的一百一十分。
所以他诈娇更甚以往。
把孟朝茉做的菜吃光光之后晾在沙发上,听到浴室门响旋即侧躺,蜷缩成弓形,好看的眉头蹙着,说:
我吃多了积食,朝朝你帮我揉揉胃。
孟朝茉擦湿发的毛巾甩打一下他的腿弯,夸张了。
真的。商俞哼哼叫。
孟朝茉去吹头发时,商俞黏在身后要躬亲,被她躲避不允,她想快点吹干爽去浏览最近设计部为贴切国外市场而交上来的设计稿,格外的迫不及待。
商俞在侧翻来覆去,孟朝茉以为是自己开灯扰他睡眠想去书房,再想到他那点无厘头的小要求,顿时明明白白,把左手手心朝下,贴放在了他肚脐眼上方的位置,像一道符咒镇住了妖怪,他瞬间就安静斯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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