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梦你三次了你才来。
但来人没说话,走到晏唐身前看着他,背着光望不清表情。
晏唐心里哼一声,这人还在闹脾气呢。
过了很久,还是晏唐打破了沉默。我想和你说件事儿,你听不听?
姚润桉并没有马上应他,而是继续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望着他,很久,很久才说:我也要和你说件事情。
晏唐歪了歪头,有些好奇,那你先说。最大的惊喜要留到最后头。
姚润桉这次没有让晏唐等太久,他坚决而冷淡的说:晏唐,你以后就不用来宫里了。
他说完,没等晏唐反应,又快速说:朕已经厌了你。
他快意地看见面前的晏唐愣住了,但那快意是什么?是用玻璃渣子划过心脏,在濒死前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丝热。
晏唐好像一下子认不清眼前的人了,姚润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但他听不懂了。背着光晕勉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自然是熟悉的,三年日夜相守。但又不认识。那双含着利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他,面上的冷漠是前所未有。
你说...什么?
姚润桉盯着他,眼里还是冰冷的淡漠:我说我厌了,三年和同一人上床,谁都会厌吧?开始觉得你独特,好玩,但现在不觉得了。
反正晏唐不喜欢他。自己的话再狠一点,再恶毒一点才能装作不在意,才能潇洒地走。姚润桉这样想着,咬咬牙,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谁叫他爱着呢。纵然晏唐平日待他多么多么不在乎,多么冰冷,姚润桉都爱他。
他也不知为什么。三年前他还在当王爷的时候纵横情场片叶不沾,从未因为谁心跳快了几分。就在他在晏唐找到了心脏猛烈跳动的感觉,他也只是觉得新奇,眷恋那让他活得像个人。
可爱恋总这般讨厌。这样了无回音的爱恋让他三年尝尽折磨,在敏感与多疑里自厌。他也曾厌烦过女人在他床上问他爱不爱,不厌其烦的要求更多。但他此刻就是如此,他要晏唐的爱。
他扎扎实实在无尽的猜疑中度过了一千天。
今天亲他,他没反抗。
今天抱他,他回应了。
他叫我赶紧娶妻,那些大臣闹的他心烦,是吃醋了?还是不想在我身边了。
今天对我生了气,万一更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我说想让他当皇后,他却很生气。
今天不让我碰了。也许我真的留不住他。
姚润桉是皇帝,有刻在心中的自尊心。
姚润桉怕他先说要离开。
日复一日的怕。
他恨这个因为对方一丁点态度的改变就方寸大乱的自己。他恨瞻前顾后,恨敏感多疑。
他恨这个卑微的自己。
所以他推开了晏唐。
他尽力保持着冰冷的表情,心中冒出一句恶毒到极致的话,他慌不择路地在贫瘠的脑海中把他吐出来。
你都已经松了。
姚润桉说罢,转身就离去了。
天空暗得很快,方才还绚烂的晚霞此刻已无踪无影。
晏唐呆坐在塌上,轻轻念了一遍方才在自己心中念了几遍,前天对着铜镜排演了几遍的话语。
我有孕了,傻子。
冰凉的泪水从眼眶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爬满了他的脸颊,像一道又一道的沟壑。大殿里很昏暗,只有晏唐一人坐在空旷的殿中。他尽力压抑着抽泣声,但不消片刻又失败了,恸哭声在大殿里回响。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颤颤巍巍回望着三年前,走到那个同样昏暗的房间,走到姚润桉身旁,听见他对自己说话。
上次你说小时候看过烟花,却因容易燃炸被朝廷禁放了只见过一次,今日朕为你犯律罚下三千两。
三千两,博美人一笑呗。
生辰快乐。
那时不是说喜欢吗。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这是晏唐的第二十二个生辰。
十九岁时亮彻天际的烟花,终成了不堪回首月明中。
他是单刀入胡军,铁骑踏云尖的将军,是万千子民的英雄。
但英雄也有他过不去的江东。
第五章
今年冬日的脚步有些乱,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雨,天气稍稍冷了些,这几日忽然又暖了。
姚润桉一觉刚醒,还有些混沌,总觉得不太真实。昨日刚过完万寿节,宫里还有几分残余的热闹,太监们,宫女们,侍卫们面上都挂着喜色,大约是得了赏银,这几日又休沐。
诚然,他虽说不上喜悦,却也并非难过。
他昨夜睡了个好觉,做了些好梦。醒来还值得回味,又有些怨为何偏要醒来。
他侧过脸在枕头上闻了闻,还残留着几不可闻的香味。
要谢这一枕头的馨香,他才有幸运好睡。
听范公公说,这两日要下雪。姚润桉却并没什么兴致。京城是下惯了雪的。去年是鹅毛大雪,一脚踩下去能到脚踝。
姚润桉这么想着,望了一眼身侧冷硬的白玉石地板,总觉得一脚踩下去松松软软,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样想想,好像也有些怀念去年的雪了。
自欺欺人吧。
何不说是怀念他刚刚梦见的,去年和晏唐一起踩雪的日子。那日雪后方晴,晏唐在积到脚踝的雪里湿了鞋袜,又不亦乐乎地踩来踩去。直到太阳下落,骤冷起来,晏唐冻得站不直。姚润桉笑他笨,背着他走。背到了姚润桉现在躺的这张床上,姚润桉替他脱了鞋袜,帮他把湿漉漉的脚擦干净,用汤婆子捂暖。
姚润桉站起身,才发现头有些晕。
正巧范公公端着一碗茶走进来。
陛下,您醒了?
姚润桉皱着眉头,脑仁有些疼。什么时辰了?
辰时四刻了。陛下,您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红吗?姚润桉用手背贴了贴额头,有些烫了。大约是感了风寒。
范公公有些慌乱,望了一眼姚润桉身后床上的被子,哎呀,陛下,这还是春被,昨夜没有小太监替您换一床被褥吗?
姚润桉低头,嗓子也有些发干,端去身旁的热茶喝了两口,才说:朕叫他们不必换的。
范公公连连要去叫太医,姚润桉没说什么,待他走后,将刚才的梦记录下来。
范公公的脚程快,不消片刻就将太医带进来。
李杏连见着姚润桉,行了个礼,替姚润桉把脉。
姚润桉的确发热了,李杏连替他开了个方子,正好走时,忽然想起什么。
陛下,晏将军近来可好?
他这句话刚落下,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范公公大惊,李杏连医术高超,专为陛下妃嫔看诊,但姚润桉后宫空空,他又甚少有病痛,平日只有小太医隔一旬来为他把个脉。于是他便成了闲人一个,甚少进宫,更别提了解宫内密辛。
便是这样,一脚踏进了坑里。
姚润桉也愣了一下,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杏连看出姚润桉不悦,小声道:陛下恕罪,只是臣忽然忆起,不知龙嗣是否安康,微臣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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