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唐迷迷瞪瞪,听他说烟花,就像是触到了塔的逆鳞般,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不稀罕!
可他方才望向烟花时,眼里分明也闪着光。姚润桉半搂着他,替他挡风也带着他走,贴的很近时,才听得见他嘴里嘟囔的话语。
那是他,送给别人的。
姚润桉心脏猛然一跳,反驳道:不是的
晏唐没听他说,自顾自地说:他之前说给我的,现在都收走了。
他的神情被姚润桉一览无余,轻轻皱起的眉头,在纤长睫毛的影子下布满泪光的眼睛。
他从未见晏唐在他面前哭过,即使在床上,晏唐都会忍着泪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晏唐攥着姚润桉的领口,抬眼望他。他的眼底含着泪,倒映出烟花的光。
他开口,明明是满眼的光,却显得无比的落寞。
我喜欢姚润桉。
他说的并不轻易,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又因为这样显得格外认真,好像是在宣判自己。
姚润桉拂过他的脸,用拇指刮过他湿润了的眼角,擦去了他的泪水,自己却已经泪流满面。
眼泪好像不值钱似的爬满了他的脸颊,他眼前都模糊了,看不见晏唐的表情,只有热乎乎的泪水。
他从来没听过晏唐说过爱,或是喜欢。
晏唐总是顾面子,总是口是心非。
可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共眠时勾住他的小拇指,总是骂骂咧咧却会答应他再做一次,晏唐最讨厌束缚,却在他身边三年。
他等这一句喜欢等了四年。
晏唐愣愣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脸颊上拽下来,问他:他喜欢我吗?
喜欢的,一直喜欢。
你也骗我。如果喜欢我,怎么会让我这么难过?
晏唐放开他的手,姚润桉却反手紧握住他,他心里的热在晏唐一字一句地吐露中流失,他没法回答晏唐的问题。
远方燃起了一盏又一盏灯火,是孔明灯乘着寒风挂上了云梢。
永安宫就在前头,姚润桉带着晏唐上台阶,明月正在永安宫上头,一段梅花暗香来。
姚润桉回过身,望着晏唐。
我大约梦到过你三百多次了。
身为帝王,从小我便被教导过太在意的定西,得不到就要毁掉。
晏唐眨了眨眼睛,姚润桉苦笑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唐唐醉了。我们回家。
事隔经年,姚润桉才知道,这个听起来偏激的话语没准有些道理。
太在意的人成为了他的软肋。帝王应当心怀天下,怎能把心思都放在一人身上。他要狠心,也要冷情。
他那些刺痛人心裹着利刃的话语,何尝不是为了断绝他自己的念想。
可他怎么舍得。
我也醉了。
晏唐揉搓着自己的脸颊,好热。他整张脸都烫,被风吹的愈发灼热,身上梅香散开,借风裹住了姚润桉。
姚润桉忽然被捧住了脸颊,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的额间。
恍然间,姚润桉心跳错了两拍,找不到原来的规律了,一下一下重重的敲击着他的心房,像是马上要跳出来了。
那不像是亲吻,晏唐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蹭来蹭去,像是猫儿一般。
热
姚润桉差点站不住,腿都快软了。他搂着晏唐安抚他:站在这里明日就要感风寒了,回屋里去,由着你蹭
晏唐思考了一下,妥协了。他放开姚润桉,站在台阶上不动了,好像在等着姚润桉拽他回宫。
姚润桉失笑,嘴里说着:拿你怎么办才好,手上却将他打横抱起来。
进了永安宫,姚润桉低头一看,晏唐却已经在他怀中睡着了。
唐唐?
晏唐蹙起眉头,偏过头朝他怀里拱了拱。
姚润桉却觉得有些遗憾,能听晏唐剖白心声的夜晚,究竟还有多少。但他还是轻柔的将晏唐放在床上,替他脱了靴子,外衣,掖好被子。
他转出屏风,唤了一声:范公公。
范禾从侧门一路小跑进来,躬身:陛下,老奴在。
杨织蕊可还在宫中?
在,盯着的人说淑妃娘娘寸步未离贤和宫,还差人来给陛下送了糕点。
姚润桉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等等,什么糕点?
说是淑妃娘娘自己做的梅花酥。
自己做的你和下人分了吧。
转回屏风内时,晏唐已经睡熟了,刚掖好的被子全掉到地上去了。姚润桉几步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子:睡觉时都不乖。
他倾身凑上前,目光在晏唐的唇瓣停留片刻,终究还是放弃了。
这次先饶过你,下次再醉酒时随便亲人,必然是要惩罚一下了。
第十六章
头疼
姚润桉醒来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睁开眼,晏唐躺在他怀里,攥着他的衣领。
头疼?
晏唐没答话,睡得很熟,呼吸声都比平常时重一些。
姚润桉起身,穿上衣服,刚打开门,忽然见到门外跪了个人。
陛下,他非说要跪在这等晏将军范禾在许老身旁一脸头疼。
许老见他出来了,语气铿锵有力,丝毫不像是见着当朝皇帝:老奴莽撞,还请陛下放我家小将军回府。
这大冷天的,范禾却汗都要冒出来了,在一旁急的不行。许老与他是旧相识了,不知这老头怎么一年过来了性子忽然这么倔了,这种话也敢在陛下面前说。
姚润桉皱了皱眉,语气却还缓和:兰蘅昨夜有些醉,将军府太远了,朕就将他带回宫了。
许老跪着没动,周遭宫女太监瞧见当今陛下被一个老头堵在宫门口,各个脖子伸的长。
姚润桉无法,将他带到宫里,踌躇半刻,却听许老说道:陛下,老奴此番是来接小将军回府的。
兰蘅还在睡,何必如此急切。
陛下可知,小将军的身子自那日难产之后比以前差了多少?怎还能让他饮酒吹风
姚润桉僵硬片刻,难产?
许老后退一步,像是不欲再说,姚润桉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怎么了?
陛下可知道,小将军那日生死垂危,失了多少血?许老说到一半,闷头咳嗽起来,躬起来的背显得比一年前苍老了许多。
小将军不懂情爱,一味痴傻。陛下享三千后宫,如若真的还对小将军有一丝情意,就放过他吧。
姚润桉心脏闷闷的疼痛起来,他扶了一把身旁的桌子。
他不愿这些狰狞又浓墨重彩的往事他都是从旁人口中偶然听说,寥寥几句,生死垂危。
他怎能不想象,若他在晏唐身旁若他没失手将他推开。
老奴先走了。今日是老奴放肆,陛下恕罪。
许老起身撩袍,抬足便走了。姚润桉望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恍惚。
晏唐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卧房里没有人,大殿中也没有人,走到书房才看见姚润桉正在批阅奏折。
姚润桉见到他,将墨笔放下:醒了?头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