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唐摇头,他对昨夜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在姚润桉背上,神智不清的说话。
至于说了什么,他自己便不记得了。
方才许老过来,说你想回府了便叫他一声。
那我现在就
他话还没说完,姚润桉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许老说你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因为难产,是吗?
姚润桉说完话顿了顿,望着晏唐一双瑞凤眼中透出的惊讶,而后垂眸回避:和你没有关系。
姚润桉拽着他袖子的手用了力,将他带到自己怀里,双手用力将他环住,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到底受了多少苦?我的唐唐。
不知是他的语气太过蛊惑,抑或是他抚摸着晏唐头发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了。晏唐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委屈。
受了多少苦。
那哪里算是什么,他是上过战场,被人敬仰的英雄,他受过多少结结实实的伤,挨过多少刀子,自幼年起也没少吃过冷眼。
母亲告诉他要坚强,身为一个男子汉,哪怕是坤泽。父亲说作为晏家的孩子,自小便要有韧劲,百折而不挠。
怎么到了这,他却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因为他从未被如此放纵的爱过,被纵容,被拥抱。
屋里的炭火烧完了,榨干了最后的一点温度。晏唐这次没有反抗,任由那个人抱着他,不断摩挲着他后脑的发丝。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没有什么,只是那一刻有点危险。
只是那一刻,他血都快流尽了,意识快要遁入虚无,整个身体都在疼痛时。
他有点想面前的这个人。
晏唐忽然听见耳边的人低声说:亲一下你,可以吗?
声音低而沉,震得晏唐从耳畔一路麻到了心口。他好像昏了头了,心里只想着渴望,满满当当快要胀出来了。
姚润桉松开抱着他的手,转过来抬起他的下巴,凝视着晏唐的唇瓣。
他越离越近,在双唇即将触碰的瞬间,晏唐忽然轻轻侧过头。
姚润桉僵了片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好。
他并未气恼,低头,将那个未落下的吻印在晏唐的额头上,而后用手盖住,仿佛是不让这一份满满当当的情意消逝。
第十七章
两人静默片刻,屋里的气氛便有些僵住了。冷意从门缝窗边钻进来,晏唐揉了揉生疼的脑仁。
姚润桉欲言又止几次,才找了个不那么巧的话题:饿不饿?
听他这么问,晏唐摸了摸瘪了的肚子,才感受到一阵饥饿。
姚润桉料想他是饿了,忙叫范禾端上来一盘桂花酥,离午膳还有几个时辰,先吃点桂花酥,填填肚子。
晏唐望着面前的桂花酥沉默了几秒,忽然说:我那天去御膳房,没瞧见何师傅。
姚润桉举着桂花酥的手顿在空中,愣了一会儿,才说:何师傅告老还乡了。这桂花酥是我做的,不太像。我猜也骗不过你。
告老还乡。
这不还是在骗他吗。
姚润桉总是如此,三年前有宫女私下里议论他,被姚润桉知晓了,掌了嘴被罚到浣衣局去,晏唐问他为什么平日里身旁的小宫女都不见了,他说是因为不想闻胭脂味。
晏唐没说话,低头咬了一口姚润桉手中的桂花酥,不应该用白糖,应该用蜂蜜。
他腮帮子还是鼓着的,说话含含糊糊。姚润桉望着他,喉结滚动一下,忽然凑近他:今夜留在宫里好不好?
晏唐刚把口中食物咽下去,闻言,便知道姚润桉这是怕他跑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姚润桉应是方才去安阳殿受百官朝拜,等会儿后宫嫔妃便要来请安了。
姚润桉的嫔妃并不多,多是他登基前孝康太后替他择的,自他登基后从未选妃。几个月前,安常王却执意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赴京秉职时便一直带在身边,那日宴上还令杨织蕊献舞一曲,意思不言而喻。
众所周知,姚润桉是个好色之人嘛。
据说姚润桉大赞杨家小女才貌双全,舞若天仙,当夜就册封了,第二日京城第二次燃起烟花。
至于第一次是为何,便无人得知了。
晏唐抿嘴,看了他一眼,说:待会儿你的嫔妃要来请安了吧。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姚润桉笑了一下,眼睛亮了一些:不来了。我没有嫔妃了。
晏唐:?
他惊讶地望了一眼姚润桉,还以为他又在说什么胡话,然而等了一上午,却真的没人来请安。
午膳上来时,晏唐才意识到,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
你的后宫三千佳丽呢?
姚润桉笑了,都送出宫去了。早同你说了,御史台的谏臣都来了三轮了。
晏唐愣了,更觉得荒唐:送出宫去?你疯了?
他后宫的嫔妃皆是高门显贵,是当年他母亲为了稳固他的皇位特为他精挑细选的良家女子,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晏唐都要气笑了:你这是胡闹!
唐唐别急。姚润桉稍稍安抚了他一下,我今早朝拜时就与群臣说起此事,虽反对之声不少,但内阁终究是同意了。
晏唐一个头两个大,丝毫想不明白内阁是怎么同意了姚润桉这荒唐之事,也不懂姚润桉此举意义为何。
内阁怎可能同意?
怎么同意自然是他今晨舌战群儒,以廉政相逼,说他已经因国事分身乏术,无力再处理后宫琐事。
阁老哑口无言,那些自家有小女在宫中的臣子坐不住了,姚润桉安抚道送出宫去必会为她们择良婿,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今日又是大年初一,臣子还等着下朝与亲人团聚,草草便还是同意了。
姚润桉却没多说,只是将碟子里的桂花糖藕夹给了晏唐,事已至此,唐唐,以后我便是孑然一身了。
冲动,幼稚,胡闹!
晏唐轻咬着下唇,望着碗里的糖藕,心里却升起隐秘的雀跃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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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安常王府中,杨织蕊摔碎手中的杯盏,一双桃花眼瞪起来,往日里的风情去了三分:传信给父王。
她下的一盘好棋,不知为何姚润桉忽然伸手把棋盘掀了!
半年来她虽未与姚润桉共寝,但好歹也是琴瑟和鸣,怎的反手姚润桉就把后宫妃嫔都遣散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父王送她入宫,她从小不讨父王喜欢,比不上两个弟弟,但那日父王捏着她的手,第一次唤她小字:花儿,从今日起你就是父王最险,也是最紧要的一步棋。
那个宫宴上她水袖摇曳,燃烧了她的芳华。她隔着很远往向上座的男人,他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
她记得姚润桉喝得举止带了醉态,掷手一挥就是一片烟花。
宴罢人散,火光映在姚润桉的脸上,映出的却是无尽的落寞。他的目光不在她姣好的面庞上,不在绚烂的烟花上,而是无尽的悠远,好似望向一个遥远的从前。
今日是我与你初见的日子。
他的舌尖抵在上颚,轻轻发出两个音节。
唐唐。
第十八章
姚润桉悄悄看了一眼晏唐,攥着衣袖酝酿了一会儿,才问他:你说年后回蜀,什么时候走?
晏唐吃完了最后一口酒酿圆子。
元宵过后就动身。
元宵那便只有半个月了。
姚润桉点了点头,心就像猛然间摔落在地上,他开始希望日子能过得再慢一些。
晏唐擦了擦嘴巴,说:我等会儿回一趟家。
姚润桉望向他,目光湿漉漉的,像是在问他,回去了还会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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