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珩发现了异样,微微靠近长随的耳侧,怎么了?
长随摇摇头,想起来百里长珩看不见又开口道,不知道,他们突然跑起来了。
是不是开学的时间提早了?
那咱们也快些。百里长珩拍拍长随的肩膀,追上他们。
有些误会,就是开始的这么莫名奇怪。长随看旁人加快,以为开学时间提前,自己也加快;旁人看长随加快,又以为对方在挑衅,于是铆住了劲再次加快。
于是乎,这批爬阶梯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长随以一己之力,拉高了这一批爬楼的平均时长。
青峰山接待新生的大殿名字叫同甘。
都说共苦容易同甘难,也不知道这两字挂那上边是在提醒世人什么。
大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自发分为两派,立在大殿东西两侧,佩金戴玉的一处,素衣白裳的一处。
而刚上来的、站在最中央的长随便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长随穿着的衣裳够不上好这一个字,料子普通色调单一,连青丝都只是用一根藏青的发带束起,同寒门子弟没半分区别。可他背着的那一位不一样。
衣服料子是顶顶好的云霄纱,银线细纹,寥寥几笔勾勒山水天地。
这样的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长随没搭理众人探究的目光,自乾坤袋取出轮椅,把人放下来。
弯腰替百里长珩整理衣裳时听见百里长珩小声对他说,我说我自己上来吧,你看看,惹来这么多人的目光。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知道就知道。长随满不在乎,我本来就是主君的人。
再说了,要是由着您自己走上来,您身体哪里受得了?长随认为百里长珩不乐意让他背不过是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一面,爱面子对您没什么好处,咱们走咱们的,管他们怎么说。
百里长珩叹了口气,他哪是爱面子,他是担忧长随。神州这儿阶级思想明显,长随若总是为他鞍前马后,难保不会被别人看低,这对长随将来在神州立足可没有半点好处。
长随是不在意,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跟着百里百里长珩,做他的侍卫,为他推一辈子轮椅。
但这是不可能的,不说长随现在才十几岁不曾见过神州的繁华,就算他愿意,百里长珩也不愿意。
他带长随来这朝阳学宫,就是想要长随别老是围着他转。这世间有太多太多值得长随去试试的东西,没必要陪着他一个路即将走到尽头的人蹉跎。若是这点做不到,那这朝阳学宫也算是白来了。
这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长随性子执拗,若是让他知道百里长珩活不长了,指定不能安生。
百里长珩决定还是慢慢来。
长随把百里长珩的幕蓠揭下来,推着他去前边填名字。
坐在接待处的姑娘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人。
长得俊俏的男子神州比比皆是,但是长得如此好看的,神州却是寥寥无几。
往这边来的两人,一个俊一个俏,瞧起来极为登对,特别是刚刚那黑衣少年低头与青衫青年低头耳语的时候,她差点就尖叫起来了!
简直!原地成婚吧!
姑娘双眼冒光呆呆瞧着两人过来,直到百里长珩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啊?签,签这里。
姑娘手忙脚乱找出登记册,让两人签下名字。
长随接过笔,眼也不眨直接递给百里长珩。
百里长珩从狐裘里伸出手接过,想起长随那一手鬼爬字就好笑,他摇摇头,在烫金的纸上写下两人的名字。
宋长珩,宋长随。姑娘一字一字念完后抬头,你们是兄弟关系?
是。百里长珩笑着答,比亲兄弟还亲。
啊这样。姑娘的情绪肉眼可以低落下去,兄弟啊那就不可以嗯真是太可惜了。
姑娘觉着有些可以,垂着眼睛道,在殿内等会,一个时辰后将进行试炼。
百里长珩应了一声,示意长随推着自己离开。
长随朝两边望了望,最后选择了一个东西不着的角落,这儿较为清净。
他从乾坤袋里找出逆鳞背好,笔直笔直站在轮椅后边,面色比往生海的冰还冷。
百里长珩有些无奈,这儿这么多与你同龄的少年,不去找他们聊聊?
长随冷冷拒绝,不去。
长随不去,不代表别人不来。
百里长珩在这角落还没享受片刻安静,就有人凑上前来了,我叫白笙,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百里长珩抬了抬眼,宋长珩。
白笙又看向长随,瞧见他的冷脸有些发怵,那仙友呢?
长随冷冷看他一眼,没答。
他实在不想同百里长珩以外的人说话。
百里长珩无奈,对不住,我弟弟他话少,他叫长随。
白笙哦哦了两声表示理解,然后就站在边上,有些不知所措。
主要是吧,长随跟个护犊子的狼一样,眼睛紧紧盯着百里长珩,连眨也不眨,白笙就算是想同百里长珩说点什么,顶着长随要吃人目光,那他也说不出啊。
还是百里长珩感受到了他的尴尬,喊长随把目光收回去。
长随不情不愿偏了偏头,看向别处。
白笙一看这情况,瞬间乐开了,一屁股坐在阶梯上同百里长珩唠嗑,宋兄跟你弟弟的性子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百里长珩笑了一下,长随只是面冷,其实心地非常软,人也特别好,今儿还是他把我背上这儿来的呢。
背,背上来的?这几千阶啊!白笙不着痕迹打量长随,肯定道,这体力可真是好。
别看他,他不喜欢人总盯着他。
哦哦!白笙收回目光,转头一瞧百里长珩,才发现百里长珩虽然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白笙,但是他的眼睛灰蒙蒙的,里边没有半分神韵。
白笙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伸手在百里长珩的眼前挥了挥,宋兄,你,你的眼睛
百里长珩对这事倒是从不避讳,有人问就说,可以说是非常坦荡了,看不见,我的眼睛看不见。
可你这。白笙有些为难,宋兄眼睛看不见,腿脚又不便,你这要如何通过试炼?
试炼?一般是校考什么?
这一般啊,就是夺令牌。白笙解释道,学宫内的掌教会将我们全部分开投入秘林,在那里,掌教们早早投放好了令牌,往年都是投放两百枚,然后进入林子的试炼者们就需要寻找这些令牌,不论是自己找、抢还是偷,反正最后你手里至少要有一块令牌才能进入朝阳学宫。
每个人进入秘林的地点都是随机的,宋兄不可能与长随同个地点,甚至,直到试炼结束你们都有可能没碰见!白笙道,宋兄身体这样打算怎么办?
百里长珩摊手,不知道。
长随虽然侧了脸不看他们,但是耳朵可还灵着呢,他听白笙解释的时候脸越来越黑,当白笙说两人不会碰见的时候黑到了极致。
他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狼一样,一扭头抓住轮椅背后的把手推着就想走,咱们回去,不学了。
百里长珩按住扶手一边,轻声喊,长随。
长随推的轮椅不得再前进,他的面色非常不好,抿着唇一言不发。
百里长珩按住雕花扶手上的第三朵花,强硬将轮椅转了回来,我相信长随可以找到我。
非去不可?
百里长珩∶非去不可。
长随退后一步,不再说话。低着头自顾自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