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亲情?百里长珩觉着这话实在嘲讽,家主若是顾及血脉亲情,如何会把我扔去蛮荒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何会在长明身上下主仆契?
百里长明拉扯百里长珩袖子的手一顿,瞪大了眼睛,什,什么主仆契?
百里长珩厉声喊,您让整个百里家给魔族做奴仆,这就是您所谓的血脉亲情?
放肆!百里奚猛然拍下案桌,临近通天大能的威压骤然释放,避开百里长明直直冲向百里长珩。
百里长珩只觉得脖间一凉。
百里长明瞪圆了眼,哥!
百里长珩的脖子被这道威压直接割裂,鲜血迸溅,百里长珩白了脸色。
修仙者自然不像凡人那般脆弱,随便一抹脖子就死了,看着比较吓人,血流了挺多,但实际,百里奚没想要了他的命。
百里奚沉沉道,我让百里长明去看门,让你进门第一眼看见他,是希望你能顾念亲情,改过自新,可看来,你依旧执迷不悟。
当年我就该废了你的喉咙,徒劳让你多说了这几年话。百里奚起身来到百里长珩的面前,卡住他的下颚抬起百里长珩的头,百里长珩,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里家能够更大更强,你应该理解我,并且继承我,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我放你出来,想不明白
百里家也还是能养的起一个废物公子。
百里长珩已经没力气了,他眯着眼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百里奚。
他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什么。
百里长明已经呆了,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抓着百里长珩的轮椅,下意识道,家主,我哥他疯了,他不是故意的。
我,我,我带他回屋,他睡一觉醒来就好了。百里长明想把百里长珩带走,百里奚一个眼神就将他定在了原地,一步也挪不动。
百里奚一把甩开百里长珩的下颚,喊,齐南你来。
百里齐南今儿听了这么多也有些晃神,百里奚一喊,他赶紧敛了心思上前。
他不过是个下人,主子要他做什么,做便是了,知道太多的下人,向来没好下场。
大公子言行无状,带大公子上思过崖,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见他。
百里齐南应了一声去推百里长珩的轮椅,百里长明攥紧了把手不让百里齐南推走。
百里齐南挑眉,二公子,松手。
百里长明咬牙,单膝跪地,家主,我哥畏寒,思过崖阴冷,他熬不住的。
百里奚看了百里长珩一眼。
百里长珩已经说不了话了,头歪在轮椅上,眉眼间结了薄薄一层霜。
百里奚闭了闭眼。
齐南,带大公子回你院落,给我锁住了,他要是走出来一步,你提头来见。
百里长明松了一口气,多谢家主。
百里齐南应了一声,推着百里长珩出去。
对了。百里奚道,他既已回家,身上的那些污秽之物,就都丢了吧,拿几身干净的衣裳给他应急,等量好了尺寸,让制衣局那群绣娘多给他做几身衣裳。
百里奚说完,疲惫地揉揉眉心,挥挥手,走吧。
百里齐南老实应了,推着百里长珩离开。
百里齐南的院落在西翼一角,位置算不上好,但胜在周围清幽,住的人少。
百里齐南将百里长珩安置在东厢房,四丫也被他接过来继续伺候百里长珩的近身事宜。
四丫进屋看见百里长珩的脖子吓得眼泪直直往下掉,小碎步挪着靠近,又不敢动。
百里齐南问,会包扎吗?
四丫摇摇头。
她平日里都是在后院干一些端茶倒水的活计,连药都认不全,更别说包扎了。
百里齐南叹了口气,喊人打来了热水,四丫大着胆子接过帕子,给百里长珩擦了擦脖子上的血。
百里奚下的手不重,只是伤了百里长珩的声带。百里齐南给百里长珩上药,包扎,然后靠在门框上等他醒。
百里长珩醒了之后百里齐南示意四丫把桌上的衣服给百里长珩。
家主说了,要你吃穿用的,都属于百里家,大公子是自己来,还是要属下自取?
百里长珩偏了偏头,张嘴发现自己确实说不了话后只能作罢,将腰后的乾坤袋扔过去。
百里齐南接过,发冠,衣裳,鞋袜,下人已经替你备齐,大公子需要人服侍换下吗?
百里长珩摇头,示意四丫推自己进去。
四丫推着百里长珩入了里间,百里齐南在外边威胁,四丫,大公子身上的东西都得除干净,若是让我发现一件不属于百里家的东西,大公子我是不敢动,但是我可以杀了你。
四丫手一抖,捧着的发冠差点掉了。
外间与里间隔着屏风,百里长珩自轮椅上站起,示意四丫替他去衣。
四丫将衣裳和发冠放在床上,在等身铜镜前解开百里长珩的腰带。
这腰带并不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带子,白玉相连,中间有许多的环扣,即便是四丫这种干惯了下人活的丫鬟,解开它也花了半柱香。
四丫替百里长珩除到里衣,百里长珩示意她转身。
四丫非常听话,别过身面对着屏风,什么都不敢看。
百里长珩自己去了里衣,从床上翻检出里衣亵裤穿好,披上中衣后才拍了拍四丫的肩膀。
四丫目不斜视,替百里长珩系好暗扣,再配上蓝田玉腰带,罩上银蓝外袍。
百里长珩坐回轮椅,由着四丫给他套上蓝底银边的靴子。
四丫整理好百里长珩换下的衣服,先把衣服拿出去,再回来推百里长珩。
百里长珩单手抓住发冠,随意一扯取下,里边的发带也随之滑落,如绸般的长发铺泄而下,落在他的脊背上。
百里长珩将发冠往桌上一抛。
百里齐南眼疾手快接住,这发冠可不便宜,在市面上,怎么着也能卖好几十来块灵石,当然,百里家给他们大公子准备的发冠更贵,买好几千灵石都不是问题。
百里齐南用剑尖将百里长珩换下的衣裳挑起数了数,确认没问题便喊人拿出去。
出祁天之前,百里长珩就已经做好要被软禁的准备,此时被他们如此对待也还算心平气和。
实话说,若是他要软禁人,根本不可能让被软禁的对象离开自己人的视线去脱衣。
只有万分谨慎,才不会出错。
百里齐南在百里长珩的轮椅上系上锁链,另一端锁在墙面的暗扣上。
这根锁链的长度足够你来回走这间屋子,有事拍门。百里齐南说完,带着东西退出了房间,顺手在门上画上封印阵法,再用最普通的办法,给百里长珩的房门上了把大锁。
人走了,百里长珩也懒得装残废,站起来进了里间。
刚刚穿上的外衣被他随意攀在屏风上,他蹬掉鞋子上床,将床帘放下,缩进被子里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黑色的圆润石头那是他刚刚在找衣服时塞进枕头底下的。
百里长珩摸摸石头,心想,长随,我今儿做了一件错事,但是我很开心。
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好久好久了,我不敢跟你说,怕你心疼,也不能跟魔迭说,怕她咋咋呼呼,也不愿跟父母说,怕他们担心。
藏着藏着,这成了我一块心病。
可是今天,这块心病没了,我说出来了,没对着你们,对着这件事情的参与者。
回百里家的时候,我想了一路,想尽了各种与百里奚周旋的办法,但是见到,不,听见百里奚声音的那一瞬,我什么都忘了。我只记得那天滚烫的岩浆和血淋淋的头颅,我忍不住说出来,哪怕别人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哪怕听众只有我自己。
我知道我会被软禁,甚至有可能被百里奚所杀。
我不后悔,长随,但就是有些想你。
想你煮的清汤面,想你身上的的沉香,想你的一切一切。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