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毛巾细细擦拭了一遍身体,被热气蒸腾的头隐隐有些发热,他思绪飘飞,甚至想到如果这水有问题,洗完后身上过敏或者出了疹子,他是该找村里报销医疗费吗
昏昏沉沉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玄敲响了门,宁星阮微微清醒,知道该出来了。
擦干身体,他披着浴衣开门,青玄手中捧着那套衣服。
视线在宁星阮白皙的肩上掠过,他深深的看了宁星阮一眼,才托着衣服进去,关上了门。
我自己可以穿宁星阮有些窘迫,但青玄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拿了张干净的毛巾,示意宁星阮坐在凳子上,然后亲手细细的给他擦着头发。
浴袍褪下,宁星阮背对着青玄,全身紧绷,紧张地拿起裤子穿好,才稍稍放松了点。
他总感觉身后有股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
为什么要看着他穿衣服,好尴尬。
红衣一件一件穿在了他身上,最后的外衣依然是青玄帮忙系好。
两人都沉默着,宁星阮对青玄的变化很不习惯,但不知为何,这样的青玄却让他多了点安心。
衣服穿好,宁星阮便随青玄走到另一件房间内,坐在蒲团上一直等着。
外面奏起了乐声,唢呐,笙,二胡,曲调怪异,宁星阮静静听着,慢慢听出来,和他回来那天晚上四爷爷他们唱的调子很像。
乐声一直未停,中午青玄端了饭菜过来,很清淡的白粥青菜,宁星阮吃了。
一整天他都有些昏沉,总是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下午黄昏时,他被青玄牵着走出了祠堂。
祠堂门口摆着一张滑竿,宁星阮愣了一下,直到被牵着坐上去,四个人把他抬起来,他才有些不适应的看向青玄。
青玄走在他旁边,不知为何竟笑了笑,然后伸手拍拍他垂在一边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鞭炮声起,乐声越发大了起来,一行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便朝着后山走去。
过了桥,走在台阶上,宁星阮心惊胆战,生怕会摔下去。
一路被抬到山神庙,他从椅子上下来,那些人目送他走进去,就呼呼啦啦全都下山去了。
只剩青玄和宁星阮两人。
他看着青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宁星阮忍着怪异的感觉,庙里东侧的蒲团旁坐下来。
不要怕,我会在这里陪你。青玄看着他淡声道。
宁星阮低着头,手里把玩着腰带上的穗子。
守庙,要守到明天天亮吧?
然后祭祀后他还要继续守着,后面还要去祠堂两天。
他好像得好几天不能去找虞先生了。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晚上没有人送饭菜,奇怪的是,中午只喝了碗白粥,宁星阮竟然没有感觉到饿。
晚上,青玄盘坐在最边缘的蒲团上:过来,休息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宁星阮迟疑了一下,外面山风呼啸,发出像有人在悲嚎的声音,他有些害怕。慢慢移过去,两人坐在一起,大红的袍子和青色道袍散落着,衣角挨在了一起。
宁星阮本以为要守一夜,不料半夜的时候外面传来声响,有人推门进来,是村里的老人和那几个道士。
他没有拿手机,但感觉这时候应该是凌晨十二点,也算是第二天了。
加上青玄,村子里一共来了五位道长,此时全都在这了。
老人们进来后熟练的分列两排站好,宁星阮被拉着站在了祭台前。
烛光昏沉,黑色的牌位上暗红的字迹在光线下显出几分诡异,宁星阮看着那牌位,心脏忽然猛跳起来,莫名的恐惧感让他额上迅速出了冷汗。
好可怕
耳边一阵轰鸣,四周逐渐变得真实起来。
锣声响,宁星阮看着道士们的动作,下意识的也跟上了他们。
每一个动作他都冷汗直冒,体内好像破了一个大口子,冰冷的风从破口处呼呼地往外刮,他好冷,好疼
终于结束了动作,三炷香被送到手中,他接过后插入香炉中,手开始微微颤抖。他不想在这里了,好难受,他想回家。
有人在祭台上放了一张纸,陈旧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让他看得眼晕。
手印。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星阮疑惑的稍稍扭头,不知为何,他竟看不清这人的面貌。
只是看身形和散落的长发,很眼熟
他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袍,衣袍上绣着黑金色的线。
和他身上的衣服样式很像。
那人牵起他的手,宁星阮没有反抗,昏沉中,他乖乖在纸张上按下了手印。
第24章
怒吼声咆哮声从四面八方炸响,巨响震得有老人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宁星阮一个趔趄,被身边的人揽在了怀中。
泛黄的旧纸张忽地燃起了青色的火苗,从宁星阮按下指印的地方,火焰飘忽着,很快蔓延到了整张纸上。
奇怪的是,纸张被火苗吞没,却没有化成灰烬,它慢慢皱缩,然后四分五裂,在火焰的热气中飘上半空,许久才逐渐消散了。
宁星阮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纸张中传出来了尖叫声,仿佛有生命一样,纸张被烧成灰烬,那让他头痛的尖叫声也消失了。
这是什么?
他困惑。
修长是手指点在他的眉心,低沉的轻笑带出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身后的人道:这是契约,契成,你与它的结契就不作数了。
手指向祭台上的黑色牌位,那上面山神二字似乎在慢慢扭曲,宁星阮看着它们像是融化的红烛一样,糊成一团,顺着牌位慢慢滴落。
跌坐在地上的老人们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疯了一样嘶吼着哀嚎着,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翻滚,朝祭台爬过来。
宁星阮吓了一跳,快速退到一旁,就见四爷爷伸手捧了那块牌位,颤抖着要把那些流下来的红色颜料给抹回去,他神色慌乱,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然而字迹已经消失,任他再怎么用力,那些颜料依旧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忽然,他转过头狠狠瞪着宁星阮,赤红的眼睛里是恨不得将宁星阮啖肉喝血的仇恨。
是你,你惹怒了山神大人,要杀了你,杀了你!
把你的血肉献给山神大人,他一定会原谅我们。不能放过他,不能放过他!
宁星阮心里一惊,他知道宁四爷是在很认真的说要杀了他。
凉意从心底升起,他被吓到了,原本慈祥的长辈现在状若疯魔的要杀他,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小家禽小动物,然而在宁四爷的脸上,他只看到平静和冷漠,不见半点起意杀人的狰狞和惶恐。
其余仍在震惊中的老人们被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惊醒,视线全都落在了宁星阮身上,他们表情冷漠麻木,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羊羔一样,没有半分感情。
这是最后的办法。
对,只能这样了。
可是,平阳那边
山神会保佑我们的。
四爷爷颤巍巍的起身,下了定论。
所有人都朝宁星阮围了过来,包括那个老道士。
外面雷声炸响,时不时的怒吼声变成了哀嚎,顶上横梁发出一声沉闷的折断声,众人抬头看去,那横梁像是被劈开了一样,生生从中间竖着裂成了两半。
整齐的切口下,黑色浓雾喷洒而出,整间庙瞬间被黑雾笼罩。地动山摇,横梁砸下来,柱子歪斜的嘎吱声,墙壁裂开后轰然倒塌的轰鸣,夹杂着人受伤后的惨叫求救。
走吧。身后的人松开了他,庙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