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穿着红衣的虞先生正坐在对面,目光柔和。
像是拉开了闸门,藏起来的记忆如决堤般冲破那道模糊的屏障,心神巨震,眼前的一切瞬间定格,消失。
睁开眼睛,黑漆漆一片,胸口隐隐残留着被烫到后的微痛。
眼角是湿的,宁星阮静静地躺着,许久才伸手摸了摸旁边。
没有人,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清醒了,还是在做梦中梦。
起身摸到墙边开关处,打开灯,没有黑色绣金的帐子,衣柜上也不见镶金嵌玉,房间里一切如常。
他看着衣柜,终究没有上前去打开,关了灯躺回床上,贴着皮肤的玉牌从胸口往侧边滑,他把牌子取下来放在枕头边,睁着眼睛一直到天色蒙蒙亮。
房门打开,一道身影走进来。
宁星阮闭着眼睛,努力调整着呼吸,然而急剧跳动的心脏却不受控制。
身边的人上床来,却并没有躺下,宁星阮似乎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头皮隐隐有些发麻,正当他不知所措时,额头一点柔软的凉意一触即离,然后便听见低沉的笑意:怎么,不敢睁眼看我?
宁星阮呼吸一窒,下意识地睁开眼,灰蒙蒙的晨光中,男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像是发现了什么。
我又不会现在吃了你。湿凉的话贴着耳边说出,一阵痒意让宁星阮不由得往侧边缩了缩,却又被拉了回去。
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意钻进被子里,宁星阮忍不住瑟瑟发抖,他小声说了句冷,男人就叹了口气,说了句娇气,然后松开手臂,帮他盖好了被子。
放在枕边的牌子露出来,男人动作顿了一下,拿着牌子柔声道:怎么取下来了?
有点硌得慌。宁星阮努力放轻了声音,掩饰止不住的颤抖,
脖颈上凉凉的,男人伸手把玉牌给他重新带好:乖,好好带着。
凉凉的玉牌被塞进领子里,宁星阮打了个激灵,然后男人似乎安抚一般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睡吧。他听到男人这么说着,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隔着两层被子,宁星阮似乎仍然能感觉到寒意不断透过来,冻得他手脚冰凉。
慢慢伸手把贴着皮肤的玉牌从领口拿出来,小心放在被子外面,然后闭着眼慢慢等呼吸平静下来。
一切情绪都像是被冻住了,他心里空茫茫的,只剩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的茫然。心里的疑问终究是没有勇气问出口,所有的怪异全都压在心底,他脑子里只余下一个词。
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了,才会对一切不合理的问题视而不见,姓名都不曾问清楚,就稀里糊涂被骗得团团转。
都是假的。
所以,躺在他身边的虞先生这个邪物,到底想干什么。
吸他的阳气?夺舍他的身体?
亦或是,养着他慢慢吃掉。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他都要活着。
天色发亮,宁星阮听见身边的动静,慢慢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等人走出去后,他哆嗦着把牌子再次取下来扔在一边,缩成一团死死咬住被角,小声急促呼吸着,许久才慢慢起身,有些呆滞地看着静静躺在另一个枕头上的牌子。
最终,他抖着手把牌子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穿好衣服,他坐在床边,深呼吸着,低头看,手却还在微微发抖。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才伸手扯了扯脸颊,把手藏在袖子里,脸上挂上了笑意。
门推开,男人走进来,宁星阮迅速低下头,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安地攥紧了袖口。
黑色的衣摆出现在视线里,男人走到他面前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句话没有,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他的呼吸声。
随着时间流逝,宁星阮心逐渐凉了,难道、难道这个已经知道他发现真相的事情了吗?
压抑的窒息感让他几乎要崩溃,就在此时,微凉的发丝擦着脸颊落在肩上,男人弯腰捏了捏他的脸:别发呆了,出来吃饭。
宁星阮起身,小声道:我、我去洗漱,马上就过去。
冰凉的指尖搭在他后颈,慢慢捻了两下挂着玉牌的绳子,然后便隔着袖子牵住他的手,走出客厅才道:去吧,不急。
胡乱应了一声,宁星阮快速转身,只听得身后一声轻笑,他回头,便见男人站在台阶上,目光温柔的看过来,晨光洒在他脸上,煞是耀眼。
宁星阮也笑了笑,转过头笑容便僵在了脸上,他心里有一点难过。不过只有一点点而已,远远抵不上让他如坠冰窟的深深恐惧。
走进客房从包里拿了自己想洗漱用品走进洗手间,关上门打开水龙头,他才有些虚脱地靠在了淋浴间的门上。
顺着背后的门滑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哗哗的水声中,他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心压低了声音的啜泣。
只沁出两滴泪,他便赶紧轻轻用指尖把泪珠抹掉,快速眨眼把泪意压了下去。
不能露出异常,一定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才能稳住那个人。
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演这一出戏,也许是对他下手的时机不到?总之游戏没有结束之前,他还有机会。
一定能找到机会逃跑的。
拿出手机,他抖着手打开,却发现昨天还能发消息,此时却显示没有信号。
木然地把手机收好,他起身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苍白无神的脸,深吸了口气。快速洗漱完,用力揉了揉脸颊,见脸上有了血色,他才做出轻松的表情,慢慢松了口气。
对,就是这样。
走到饭厅,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里等着他,走过去在男人身边坐下,他如往常一般,拿起了筷子。
一顿饭吃的沉默,宁星阮惴惴不安,不知为何旁边的人也一直很安静,只慢慢为他夹着菜。
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放下筷子,苍白的手指轻轻贴在了他的额头,宁星阮硬撑着没有往后退缩。凉意挨着额头的皮肤,他只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拉下额上的手指,勉强笑道:是有点头疼,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被他拉着的手反过来将他整只手包住,揉捏了两下,叹了口气道:是与我同床,睡不习惯吗?
宁星阮沉默,抿着嘴唇看向他,他觉得此时也许自己该红着脸,然而任凭他怎么用力憋气,脸上仍然毫无感觉。
虞先生,我、我想休息休息。他鼓起勇气,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男人看着他,眸色深沉,宁星阮看不懂他的眼神,心里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被握着的手慢慢变得僵硬,他觉得自己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好,你好好休息,正好我也要处理一些事情。脸被捧着,宁星阮看着他脸上柔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被送到厢房门口,不知为何,男人忽然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乖乖待着,我处理完事情后就过来陪你。
好。宁星阮忍着寒毛直竖的战栗感,不敢有丝毫的异动,在他怀里静静等了十几秒,才被松开。
一进房间,宁星阮立即直奔洗手间,趴在马桶上止不住的干呕。
难受。
看过的影视剧里各种类似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他开始怀疑这些天来,吃进嘴里的东西,真的是普通人吃的饭菜吗?
还是专用来喂给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作用的东西呢。
接水漱了漱口,他面色涨红,眼睛也红通通地沁着水意。
洗了把脸,他出来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院子里没有丝毫的动静,他起身慢慢打开房门,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人影。
再看向厨房,刘叔和林婶儿也不在窗边。
宁星阮心跳加速,隐隐生出了些许希望。
他心里很明白,这院子是他们的地盘,想要逃出去几乎没有可能,然而此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仍然止不住地生出了立刻离开这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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