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的都知道一般的陌生人轻易相信不得,但是这女子一看就是个深闺里娇养出来的弱女子,若是就放在这野外不管,也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若兰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同萧云迟对视一眼,转过头低声询问道:公子,这?
周沁幽也知道马车里的人才是正经主人,心下焦急万分,又紧张又害怕。一双素手攥紧了浅色丝帕,忐忑不安地看向马车。
她是深闺里养出来的女子,当道拦下马车大概是她此生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了。
在她的一阵紧张不安中,但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帘子里伸了出来,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纤长,看起来十分漂亮。
那手指微微向外伸展了两下,作出驱赶的手势,又随意地伸了回去。
周沁幽看懂了这个手势,只觉得周身宛若一盆冰水从头顶淋下,心情沉入了谷底。她眼眶通红,竟是直接跪下了:求求你们载我一程,求求你们了!城里有人等着我去救命啊!!!
许是她声音太大,马车开始里传来其他动静。
一道清俊好听的少年音响起,带着初醒时的懵懂和困惑:外面怎么了?
另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带着些微的温柔和低哄的意味:无事,你接着睡。
感觉不像是无事的样子啊?那少年音又道,哎,睡得脖子疼。
我给你揉揉。
随即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萧云迟见这女子的鞋确实渗出了些许红色的血迹,心下有些不忍,回过头道:兄长,这有一名女子求助。
马车里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车帘就被人掀了起来,一个相貌格外俊秀的少年郎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睁开微眯的眼一看,顿时有些诧异。
哎,怎么跪下了?顾笑庸瞪大眼睛,连忙跳下马车把人扶了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姑娘这一跪咱们可承受不起。
周沁幽借着顾笑庸的力道站了起来,脚下却没什么力气,脚踝处传来的刺痛让她不由得身形一软,又跌进了顾笑庸怀里。
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萧云迟不由得唇角微抿。
顾笑庸被幽幽的花香扑了满怀,差点没打个喷嚏。他忍着鼻梢的痒意想把人姑娘扶到一旁休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却见萧云迟仰着头看了他一眼,扶起周沁幽的另一只手,声音有些沉闷:男女授受不亲,兄长你别坏了人姑娘名声。
他还是个小孩儿,确实比顾笑庸要合适一点。
顾笑庸便松了手,边走边问:不知姑娘受了什么委屈?可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听他提起正事,周沁幽心里一时酸楚,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
近些日子凉州城出了个采花大盗,专门祸害那些家世清白的大家闺秀。采花前还要专门以书信告知,做事可谓十分猖狂。
不少女子没了身家清白,为了保住名声不敢外扬,连官府都不敢报。但是采花大盗一事很快还是被人传了出来,城里的捕快忙得焦头烂额的,到现在也没抓住人。
周沁幽是凉州刺史周青生的女儿,却被那贼人给惦记上了,扬言这个月的月末便要登门拜访,与她共度春宵。
周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周青生也不愿自己好好的女儿平白被人糟蹋了,就悄悄派了人把周沁幽带到城外村子里一个寡妇家暂住。然后又花钱买了一个清白穷苦人家的女子,想要代替自家女儿。
这一切还是周沁幽不小心从寡妇那里听来的,眼看明天就是月末了,她便趁寡妇不注意自己跑了出来,想要回到凉州城劝说一下自家父亲。
在古代,女子的清白便是十分重大的一件事。她安全了,那那个穷苦人家的姑娘可不就被白白毁了一生?
周沁幽也算是个良善的人,心志坚毅。从村庄里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这里,实在是体力不支。这才贸贸然拦下马车,想要人带她一程。
顾笑庸听完了原委,心下赞叹这姑娘的性格品行,笑道:你父亲既然一意孤行把你送出去,想来也不愿意再让你替回那清白女子的。
周沁幽垂眸,指尖微微颤抖:总该是要试一试的。
她也害怕那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也怕自己就此没了清白。但是要让无辜女子代替她承受苦果,却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顾笑庸随意扯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那行,既然你意志如此坚定,我就载你一程。
听闻此言,周沁幽心下一松,连忙站起身行了个礼:感谢公子出手相助。
客气客气。顾笑庸拱拱手,又道,只是你看,是不是该给点路费啊?
公子要多少?
顾笑庸比了个五,笑嘻嘻道:不多,五十两。
众人:
第十章
饶是方才对这姑娘有些不满的萧云迟都有些迟疑了。
此地距离凉州城不过四五里,一张口就要五十两,这与那些劫匪有什么区别?
咱们行走江湖也需要银两的啊。顾笑庸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搁那继续逼逼赖赖:姑娘你看,我们这一行四人。
他指了指萧云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又指了指如兰:一个干啥啥不行迷路第一名的弱鸡。
最后指了指马车:一个腿脚不方便的病秧子。
就我一个人养家,很辛苦的。顾笑庸眨眨眼,笑道,姑娘您就行行好,多给点路费吧?
周沁幽心说你这马车看起来可不像没钱的样子,面上却答应着:自然。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外面世界的人,还是如此知礼又有趣的翩翩少年郎,不由得有些面颊微红。
既然有姑娘也要坐马车,为了避嫌也不好与她同坐。顾笑庸向一旁的马贩借了一匹马,转过身冲一旁的萧云迟道:小屁孩儿,要和哥哥一起骑马么?
此时太阳已经微斜了,倾洒的红色云霞晕染了整片天空。远方的天际飞翔着几只归巢的鸟儿,留下了几抹暗淡的黑影。
俊秀的少年站在马匹旁微微回头,暗红色的发带随着微风飘逸着,他身形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遥遥看去,如同站在画卷里的张扬少年郎。
萧云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发烫。摇摇头道:不了。
反倒是一旁的白衣公子轻摇折扇,温和笑道:不如让在下与小友同骑?
顾笑庸原本有些担心他的双腿不便,但是一想到是自己驭马,便又放下心来:那行,白兄你到时候抱紧我就好。
坐在马车里的周沁幽闻言,不由得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去。
身姿矫健的少年挺直了腰板坐在马上,眼带笑意看着前方的路。他身后的白衣公子身材修长,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周身气质干净又温润,宛如天上下来的仙人。
仙人眉眼带笑,静静地注视着少年白皙的后颈和耳垂,忽地俯下身去,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那少年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有些不太自在地歪了歪脖子,嘟囔道:你别靠我这么近,痒。
喻雪渊双手轻轻扶着对方的腰,远远看去,就像是他拥人入怀,姿态亲昵又暧昧:在下第一次骑马,难免有些不适,小友莫怪。
顾笑庸想到喻雪渊的腿,放弃了挣扎:那好吧。
周沁幽还想再看,却见那白衣青年忽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眸沉寂又幽深,带着浓浓的占有意味。
她心下一惊,连忙放下车帘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