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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江湖除了我以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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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雪渊仍是神色温和地坐在他面前,他把手里的灯放在地上,微微张开了双臂,又叹了一声:笑笑。

心下的情绪如同决堤了一般再也控制不住,顾笑庸脚尖微动,直直地扑了过去。

素白色的衣裳飘落在地上,暗红色的发绳在烛光中微微飘逸着。清苦的药香萦绕在周身,如同洗净了一切的阳春白雪,在一片纯白素净中守护着唯一的那一朵幽幽红梅。

第二十八章

顾笑庸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

他曾在云波诡谲,吃人不吐骨头官场上混迹过。严刑峻法,阴谋陷害,步步为营他都经历过,知晓下层的困苦潦倒,也知道上层的奢靡腐败。

被人污蔑,被人陷害,即便是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他也只是怀着一颗冷透了的心,不曾想过去报复什么人。

重活一世后,他也曾在偌大的江湖中遨游。烧杀抢掠,巫蛊炼毒,再大的恶人他也见过。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曾杀过人。

似乎一旦杀了人,他就与那个川流不息,繁华灯景的现代社会彻底断了联系,然后完完全全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人。

他莫名地坚持着,固执地等候着。

在那个盛开了大片大片桃花的谷里,受了伤的江湖侠客来了又去,有人生,也有人死。有人教他轻功,也有人教他暗器,各式各样的武器和功夫流派学了不少,真正的师父却背着手站在桃花树下注视着他,几乎默认了这一切。

他学武功学得极为火热,晨而作,暮未息。师弟简青竹便也跟着他早早地起来,只是不同于他打拳,自己坐在木屋学习药理知识。两人互相督促,一起刻苦学习,时常要药童提醒才想起来吃饭。

顾笑庸打算离开医谷去闯荡江湖那天偷了师父埋了好几十年的桃花酒,坐在医谷里最大的那棵桃花树上,喝得烂醉如泥。

迷迷糊糊中,师父背着手走到树下,抬头定定地注视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甚而重之。』

那是的顾笑庸迷迷蒙蒙地翻了个身,口齿不清地道:『师父,我偷了你的酒呀!希望你发现了不要打我!』

桃木老人看着他摇了摇头,又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隐含着抱怨的嘟囔自灼灼其华的桃花密林远处悠悠传来:『臭小子,也不知道挑一坛最好的。』

桃木老人一生悬壶济世,好人也救,坏人也救。他寻访天下名山大川,繁华城池,富人也救,穷人也救。

老神医救了一辈子的人,一生也就收了他们师兄弟两个人。师弟简青竹不谙世事,除了学医就是学医。

而他,师父的衣钵没学到一星半点,杂七杂八杀人的功法学了不少。桃木老人救了这么多的人,他出江湖却是不得不要杀人的。

师父告诫他甚而重之。

他便真的小心翼翼,不去杀害任意一个人的性命。

顾笑庸带着现代人的坚持,带着师父的嘱托,身轻如燕,来去潇洒又恣意。

可很多时候他也恨不得杀了一些人。

王猛便是其中之一,此人恶毒,无耻,阴狠又灭绝人性。

顾笑庸在黑暗中坐在木栏上,几乎是麻木地看着那一堆披着人皮的野兽在不远处纠缠又撕咬,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王猛绝望又心死,每一声哀嚎都在一下又一下地抨击着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不堪和恶毒。

落霞临死前殷切的渴望和灰败一遍又一遍浮现在他的脑海,王猛浑身是血扭曲挣扎的身体就在不远处翻腾。

血腥味溢满了偌大的坊间,也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缠绕在他的周身。黑暗的到来是如此稀松平常,此时却死死裹紧了他的呼吸和视野,不肯泄露一丝光线给他。

顾笑庸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落霞的身影却飘浮在他身后,含情脉脉地喊他:【顾郎啊】

在他几乎疯魔的时候,一切声音戛然而止,一切血腥猝然散去。

白衣胜雪的青年捧着光行至他面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干净得像是初冬的第一场雪,带着料峭的风,和微凉的寒。

顾笑庸透过被掀开的素衣楞楞地看着对方,看到了神色如常的有匪君子,在切切灯光中唤他:笑笑。

也不知是在唤他的名字,还是在轻声地哄着他,想让他笑一笑。

于是黑暗消失了,血腥散尽了,声音殆尽了。

顾笑庸扑进了对方怀里。

那是脱落了痂血的光,扑进了另一场光的怀里。

后面那几人的结局顾笑庸并不知道,他被喻雪渊连哄带骗地带离了那个金琅坊,随后又在安神香的帮助下做了个黑甜的梦。

白衣胜雪的公子看人彻底熟睡了过去,才推着轮子缓缓离开了房间。

影二早已等候多时:主子。

别让如兰和萧云迟知道。白衣公子微微敛眸,声音又轻又缓,他不愿。

那王猛一行人?

杀了吧。喻雪渊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向星辰点点的夜空,语气有些捉摸不透,都快中秋了,怎的今夜的月色这般暗淡?

月光洒不进坊间,黑暗浸透了他的少年郎。

他不忍。

于是这清冷的月也叫人烦懑起来。

影二不太能理解自家主子话里的意思,于是乎也傻傻地抬头,去看天际那无辜又可怜的月亮。

起风了。

院子里黑暗的树影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有叶飘过又落下,在昏暗的院子里留下慢悠悠的剪影。一只熟睡的萤火虫被吹了出来,它摇头晃脑,浑浑噩噩,落在了雪衣青年的指尖。

半晌,才清醒了一般,扑棱着翅膀努力地飞走了。

影二消失在原地。

那只萤火虫上上下下,晕头转向,又撞进了另一个人怀里。原本悄悄行走的小孩儿瞪大了眼睛,连忙把萤火虫拢在手心,生怕惊醒了谁一般。

他的目光转移到院子中央的青年身上,立马又泄了气一般,低着头乖乖走了过去,行了个礼:白大哥。

喻雪渊颔首:何事?

哥哥哥他还好么?萧云迟担忧地看了少年紧闭的房门一眼。

刚睡下。喻雪渊声音温和又自然,冲小孩儿招了招手,来,跟我聊聊?

小孩儿踌躇地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在院子旁的石凳上坐下。

为何进入江南之后就闷闷不乐?白衣公子问道,笑笑他很担心你。

笑笑。

萧云迟把这个称呼揉碎了放在齿间咀嚼品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这才开口道:想必白大哥已然知晓了我的身份。

喻雪渊点头,并不否认。

小孩蓦然抬头,眼神清澈又固执,似乎在期待什么答案:他会把我丢给其他人么,会再也不要我了么?

上次在凉州城有人清晰地给他指出了这一点,以至于萧云迟自打进入江南以后就一直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话多了惹人烦,又早早地不要他了。

喻雪渊看到了小孩儿眼里的固执,也看穿了对方心底的惴惴不安。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面上仍是温和的:你得知道,他不过是把你交给了属于你最恰当的未来。

也就是变相承认了小孩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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