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才喜笑颜开,像个小孩儿一样拿出了怀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糕点,笑嘻嘻道:顾兄快吃,还热乎着呢。真是巧了,本来就是想买给你吃的,没想到真的在这里看到了你。
顾笑庸只拿了两块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自己吃了一块,又把碟子推给一旁的喻雪渊,挤眉弄眼道:你把全部给我作甚,快快递给嫂子啊。
忽然被提及到的姑娘眼神亮了亮,期待地看向自家夫君。
谁知她的夫君直接嫌弃摇头,连忙把那包糕点拢了拢,全都推给了顾笑庸:她吃的可多,给她了你就没有了。
那姑娘:
周围人:
我前几日才买过这家的芙蓉糕。顾笑庸也觉得气氛怪怪的,把那包糕点推了回去,努力把话题引向那位脸色已经不太好的姑娘,给嫂子吃吧,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尝尝太可惜了。
哦,那好吧。这人还挺失落,转过身把糕点递给自家夫人,又连忙转过来,神色兴奋,江南真的太好玩了,果真如你所说到处都是新鲜玩意儿。
是吧,我也觉得江南很好。顾笑庸晃晃悠悠的,没有骨头一样歪自家白大哥身上,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拉开自己和那人的距离,可惜就是雨太多了,待久了总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子霉味儿。
话音刚落,就听得头顶一声轻笑。
喻雪渊微微低下头,在顾笑庸脖颈处轻轻嗅了一下,温和道:没有,笑笑身上很香。
他不动声色地把怀里的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还伸出手从顾笑庸身后环了过去,紧紧搂住了对方的劲瘦纤细的腰:如果在江南呆厌了,我们下次去北方玩吧。
顾笑庸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过去,眼睛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很快耷拉下来,摇头拒绝:唉,不行啊。
哦?为何?
我还得回去给我母亲过寿呢。顾笑庸把玩着喻雪渊宽大的袖袍,她老人家许久没见我,这次回去估计很难溜出来。
二人的姿态极其亲密自然,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却给人一种无法插足进去的错觉。
顾笑庸的那位好友张了几次口都没能搭上话,颇有些着急,拽着顾笑庸的手就要往自己这边拉:哎呀,顾兄!你快快起来,这样没骨头似的看起来多没正形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顾笑庸是谁啊,浑身上下连着头发丝儿都长了反骨,别人叫他做啥他偏不想听,被自家好友拉着的手立马就缩了回去,还向着自家白大哥怀里继续拱了拱,跟个撒娇的小猫儿似的。
他眯了眯眼睛,笑道:我就不。
那朋友显然也是知道他的性格的,连忙换了个语气,轻哄道:我都这么久没看到你了,你就不能多跟我说说话么?你看我还买了你喜欢的芙蓉糕呢。
一整包芙蓉糕,带着微微的粉色,精致又好看。从始至终却只有顾笑庸吃了一块,喻雪渊面前碟子上的那块还没动过,那姑娘面前的一大包也没动过,都有些凉了。
喻雪渊便微微垂了垂眸子,温润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我家笑笑最近比较喜欢葡萄。
对方微微一愣。
这位小兄弟,你只记得我的笑笑几年前爱吃芙蓉糕。喻雪渊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顾笑庸额角的发丝,微微抬眸,冷淡道,你可记得你家夫人爱吃什么东西?
顾笑庸敏锐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人有些不太开心了,赶紧缩了缩脖子,闭着嘴巴不敢说话了。
那姑娘勉强维持了半天的笑容终于垮了下去,她脾气还算好的,没有一把把那包芙蓉糕扫到桌子下,反而微微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了些哽咽:无事,无事。
这个时候她的夫君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疏忽自己的夫人了,连忙走回去,握着她的手愧疚道歉:对,对不起。
他也不是不爱自家夫人,走到哪里都当个宝儿似的。只是遇见了自己许久未见到的好友,有些兴奋得忘乎所以了。
这种情况再待在船坊里未免有些败人心情,那朋友向顾笑庸拱手告辞,就拉着自家夫人出去了。出坊间的瞬间也不知同她说了什么,终于把人给逗笑了。
顾笑庸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白大哥你,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了。
他也不是没有察觉到那些姑娘们身上淡淡的敌意和委屈,很多时候都已经在竭力拉开同好友的距离了,但效果总是不怎么好,为此头发都秃了一大把。
喻雪渊笑笑:我也不全是为了帮你。
第四十八章 花间吻
月色朦胧,华灯初上,所有的暗夜被灯光浸染,又揉碎在了醉人的酒香中。
丝竹管弦之声透过垂下的竹帘从侧坊传来,平缓又柔和,嘈嘈切切的声响如同竹与水的碰撞,在深秋的夜里带上了些许空荡的凉意和潇洒的畅快。听得人不由地阖眼侧耳,随着落玉盘的竹瑟笙鸣一同应和着。
船坊外的映月湖深远又平静,此时的月亮只剩下一点薄浅的月牙,却仍然显得素净又明亮。湖面粼粼地倒映着稀碎的银霜,一只远飞的蜉蝣静静地停在贴近水面的芦苇上休憩着,似乎也被舫间传来的轻快畅然的乐曲吸引了注意。
水面忽起波纹,伴随着水滴落下的声音,一只游鱼从水里跳跃出来张嘴含住了蜉蝣,又很快沉入湖底,徒留一圈圈荡漾开来的涟漪打碎了晕染开来的月光。
顾笑庸一手撑着软垫,另一手放在自己曲起来的膝盖上,手里拿着一盏浸润了灯火的酒杯,酒香幽幽又肆意,配合着声声切切的乐曲,看起来快活又自在。
清浅的酒水浸润了他的唇瓣,在灯光的映射下就像是被亮银亲吻了一般。醉人醇厚的酒分明带着凉意,入了身子却又撩起了阵阵的热潮,直直地从脖颈间蔓延上双颊和耳垂,叫顾笑庸白皙的皮肤都带上了微微的粉嫩。配合着他略微带着醉意而迷茫撩人的双眼,真真是活色又生香。
一旁的喻雪渊只安静地端坐着,眼睛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顾笑庸那绯红的面颊和唇瓣,向来沉静如水的眸子似乎也沾染了某种无法言明的欲望。
顾笑庸很少让自己喝醉,今夜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想来也是有意想让自己失去清明,肆意又潇洒地醉倒在迷蒙的酒香中。
看来小孩儿的离开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
宴会才开始没多久,周围热闹的诸位夫妻侠侣们都还在言笑晏晏地互相交谈着,还没有人喝得像顾笑庸这般迷醉。
因着整个东舫只有他们二人是男子,明里暗里关注的人不少,一位夫人见顾笑庸没有停下喝酒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他这样一直喝有伤身子,公子你且拦一拦。
无碍。喻雪渊却摇了摇头,温和道,他想醉,便让他醉吧。
那位夫人想了想,恍然道:莫非你们小两口闹了矛盾?
顾笑庸喝酒的动作一顿,迷蒙的眸子疑惑地看向那位夫人,舌头都有些打结了:谁谁和他是小两口了?
对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喻雪渊。
喻雪渊微微蹙了蹙眉,两缕细长的青丝从额角垂了下来,遮住了他微微狭长的眼角。他一脸为难地看了回去,无奈苦笑摇头,没有开口说话。
这模样这姿态,倒真的同那些与自家小妻子闹了矛盾不知从何下手解决问题的丈夫们如出一辙。
如此这般,顾笑庸真心实意的疑惑到了众人面前就成了同自家丈夫闹脾气的小妻子了。
众人一直暗中观察着这两人,却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闹的矛盾。不过大家都是一样的江湖侠侣或者老夫老妻,对小两口之间间隙摩擦有经验得很,立马就有一个人转过身来搭话:这位公子,你可不能太惯着小少侠,他以后会被你宠坏的,到时候就更难哄了。
那人自以为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一点点把自己的经验掰碎了传授给喻雪渊:你要学会冷落他几天,这样他就不敢再跟你闹脾气了。保证要亲亲给亲亲,要抱抱给抱抱。
喻雪渊失笑。
他的小朋友倒是亲也给亲,抱也给抱,就是得偷偷摸摸不动声色地来,若是真的冷落对方几天,怕是连小手都摸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