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定睛一看,脸色刷得惨白起来。
绊住他脚的不是别的,正是刚才还在他身后的三个手下。
几个手下的死状极为惨烈,都大大地睁着眼睛,眼底里透露出极为明显的惊恐和害怕,像是遇见了平生最为骇人的魔鬼一般。殷红的鲜血从他们的心脏处流了出来,又一滴滴地渗进了身下的沙漠里,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染红了一大片沙地。
孙柒双手和双腿都沾上了血,不由得更加惊恐,慌张地往后退去。
那沙哑的声音复又响起:孙柒。
这声音是从头顶响起的。
那人刚才不还在轿子里吗?!
孙柒背脊僵硬,脸色苍白地向上看去。
但见一个衣着怪异的人笔直地站在他身后,那人一身宽大的黑袍,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他的,叫人看不出他的体型。他脸上还带着一个纯黑的面具,面具的眼睛处细细地勾勒出一双眉眼弯弯的镂空来,从镂空的地方向里面看去,却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叫人怀疑这漆黑的宽大袍子里是否真的有人存在。
与黑色面具对视,仿佛身临无尽的深渊,几乎下一秒就要被吞噬进去。
孙柒近乎惊恐地道:你是谁?!
黑袍人的声音冷漠又没有感情:在下千机阁阁主,修影。
千机阁?!!
孙柒瞳孔一缩。
千机阁在江湖上的名声十分神秘,而神秘的同时也代表着它极度的危险。千机阁专门做贩卖消息的勾当,只要钱财给够了,什么样的消息都能买到。
各大世家自然不愿意自己的秘密可以被人随意地贩卖出去,几年前各家联合江湖中人想要一起歼灭千机阁,却连阁楼的大门都没进去,各家高手全都在那里受了不小的伤。
千机阁亦正亦邪,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江湖中人见歼灭不得,便只好努力去适应它的存在,到现在已经可以十分顺从地去打听阁楼里的消息了,且对此生性不移。
千机阁固然神秘,可更神秘的却是一手建立起千机阁的阁主修影。他神踪不定,身法诡谲,还常年带着一张漆黑的面具,叫人琢磨不透那张面具下隐藏的到底是一个男人还是女人。
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一个面貌丑陋不敢见人的男子,也有人说他是一个长相十分貌美的女子,因被爱的人伤了心,从此不愿以真人的面孔去见世人。
孙柒的手不由得抓紧了身下的沙子,在一片风沙中结结巴巴地问道:千,千机阁的阁主来我漠北城作甚?
黑袍人仍然定定地站在原地,声音嘶哑而冷漠:奉人之命,杀你。
孙柒,原为冯家堡的家奴,因与主人的姬妾有染,心中惧怕而叛逃冯家。黑袍人相识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几日前与冯家家主的姬妾在漠北城再次交合,受人所托,准备于今日利用漠北城外的狼群和外面埋伏的几十个人,杀了顾笑庸和孤华矢。
修影微微抬手,露出了自己修长白皙的指尖:可有错?
自然是没错的。
孙柒惊恐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道:这不是我的主谋,我都是受那个贱人还有江尧挑拨的!我只是听他们的命令而已!!
修影站在原地没有动:你动了杀人的心思,那你就活不了。
孙柒却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狼狈地爬了起来就向无人的沙漠里奔跑,手里的匕首也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全身上下都是血,再加上凌乱的头发,这让他看起来格外凄惨。
那萧瑟的笛声如同依附在了他骨头上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到后面甚至变成了凄厉的嘶叫,如同猛兽捕捉猎物的最后通牒。
孙柒的耳朵不受控制地流出猩红的血液来,他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闻不到,只听见尖锐的笛声在耳旁不断地响起。
直到某一个瞬间,万籁俱静。
孙柒只觉得胸口一凉。
他楞楞地低下头,但见一条银色的丝线直直地穿透了他的心脏,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纤细的丝线往下滑落,最后又滴进了无边无际的沙漠里。
如同一朵绽放在沙漠里的花。
风沙停了下来,晴空复又出现在沙漠上空。极速的笛声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一般,平和又稳定。
第一百章 冯家堡
射艺比赛为期三天,三天之后众人才会拿着独属于自己的弓箭前去郊外的河畔栖息地涉猎。因着才第一天的缘故,除了出城的顾笑庸二人,其余人都,好好地待在城中。有的是为了参加接下来的比赛,有的是为了留下来参观这偌大的盛事。
街里街外,府中房上,都热热闹闹地挤满了人。人声鼎沸的嘈杂带着数不尽的欢笑和兴奋,都在讨论着今天的射艺比赛中格外潇洒精湛的青年才俊,以及那位一只手就可以轻轻松松拿起黑色弓箭的少年。
灯火通明的酒馆里,明亮的灯盏坐落在酒馆的四周,照亮周围一大片的范围。酒馆由黄泥瓦砖砌成,轻轻一碰就能从墙壁上刮下一大片黄沙,看起来很是萧瑟寒酸的模样。
但是酒馆的老板却是个商人,他走南闯北几十年,最终决定把家安置在漠北城。他把这么多年收集来的稀奇玩意儿还有自己的人生阅历都放置在了这座酒馆里,以至于酒馆的墙壁虽然看起来寒酸,但是内部却布置地极为精细巧妙,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到里面喝酒吃食,讨论着天下的大事。
今日是射箭比赛的第一天,大家讨论的大多围绕着射箭上的趣事儿展开。
嘿今天可真是太危险了,少城主分明好好地比试着呢,不知为何突然把箭头对准了咱们台上的人。
哟,您还不知道呢。他对准的是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断袖,叫顾笑庸那个。
我竟不知少城主是个讨厌断袖的人?
他哪里是讨厌断袖,分明是看上了那个小魔王好吧?我听说他一箭射下了那小子头上的发带,事后还偷偷命人把发带从柱子上取下来,十分宝贝地放在一个匣子里呢!
众人惊诧:嗐!!
有人疑问:这顾笑庸长得到底有多好看,怎地这么多人都喜欢他?我一个朋友与顾笑庸相识,每每提起他都念念不忘,神色痴迷。
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人回道,中秋夜那天名动天下的惊鸿舞你们知道吧?
众人点头:知道知道。
惊鸿舞是天下第一美人跳的,那身段那舞姿,绝对担得起第一美人的称号。来人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但是要我说啊,这顾笑庸比那天下第一美人还要明艳三分。
不然为什么他处事风格那么嚣张,换作其他人早就死了不知好几回了,偏身他还活得好好的,有的是人赶着去维护他帮助他?
有人认识顾笑庸,顿时不服道:分明是他处事仗义又细心,对朋友各种关怀认真,才赢得了那么多人的喜爱好吧?
但也不可否认他那张脸很好看不是?钟离前辈为人不也仗义执言?可他身边的友大都是生死之交,哪有顾笑庸这么大魅力,认识他的人都像疯魔了一般喜欢他。
再好看又怎样?有人嗤笑道,某些人背地里对着顾笑庸意。淫,却连他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你们信不信如果突然蹿个男人对他表白,他能当场踢断那人的命根子,还顺道折了人一只手。
确实。有人应和,毕竟他能一只手轻松拿起三四个大汉才能抬起来的重弓。
酒馆内一时沉默无言。
有人叹息:顾笑庸追的那个姓白的男子到底何方神圣啊?如果我是那个男子,做梦都会笑出声来,哪里还劳得这么好看的人在身后紧着追呢。
酒馆内部很是敞亮,楼下人交谈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楼上。
在一个屏风隔开的雅间里,额间一块靛蓝色玉石的温润青年嘴角带着轻微的笑意,拿起一盏茶轻轻地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他手指细长又漂亮,指尖干净圆润。触着玉白的茶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茶盏要白一点,还是他的手指要白一点。
影二站在喻雪渊身后,忽地出生提问道:主子,要不要属下把楼下那些人丢出去?
顾公子可是他家主子心尖尖儿上的宝贝,平时磕不得碰不得,哪能随意任这些人在酒馆里大大咧咧地讨论?
也不嫌自己命长。
喻雪渊还没开口说话,就有人喘。息着从楼下跑了上来,准确无误地进入了他的雅间。见面前的公子容貌俊美,周身气度又温润谦和,还不由得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