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雪渊笑着问他:何事?
那人红了脸,磕磕巴巴道:您,您就是喻公子吧?
是。
一个姓顾的少侠托我给您带一句话。那人挠了挠脑袋,他要和少城主出去打猎,好像要五六天才能回得来。
喻雪渊喝茶的动作一顿:五六天?
他缓缓地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那传话的见眼前的公子没说话了,便不再开口打扰,自己乖顺自觉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抬眸深深地看了喻雪渊一眼。
影二皱眉开口:五六天?老三不是说
喻雪渊抬起一根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心,微微撩起眼皮,漂亮的眼睛看向窗外:嘘
影二不由噤声。
温润俊秀的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弯起眉眼,眼睛里浸润了细碎的笑意:我家笑笑如果真的有那么乖,会想着找人回来跟我报信,我也不必时时刻刻派人去跟着他了。
楼下的客人们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嘈杂又热闹地大声讨论其他事儿去了。
影二沉默着听了半晌,又开口道:主子,大哥那边?
他会处置妥当的。喻雪渊喝了一口茶,影大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与外面热闹的街景不同,远离街道的院落显得清冷又寂寥。四周的院落都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间屋子里寥寥地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灯被窗户缝隙吹进去的风吹得摇曳起来,看起来格外落寞。
屋子里坐着一个美艳的女子,她细眉轻蹙,美眸微颤,正对着一面昏黄的镜子细细地替自己梳妆。手里的胭脂不知何时倾洒了一些出来,落在她深色的蔻丹上,又沾了她漂亮的红色裙摆。
她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纤细漂亮的中指轻轻点了点胭脂,又将它们涂抹到自己的唇上。
这个女子正是冯家家主的姬妾许湘湘。
许湘湘心不在焉地放下胭脂,又拿起一旁桌子上的石黛,想要为自己画眉。
一只修长的大手忽地从身后伸了出来,拿住了她手里的石黛:我来替你画。
许湘湘却不怎么乐意,微微侧身躲开了,冷漠道:只有丈夫才能为妻子画眉,你是我丈夫嘛?
她身后的男子眸色暗了暗,沉声道:我会娶你的。
娶我?许湘湘嗤笑,我是你爹的姬妾,你娶我,不怕天下人耻笑?
男子缓缓走近,露出了他那双阴翳的双眸和刻薄的双唇,赫然是冯家堡的少主冯坤。他抬起自己粗粝的手,用手背轻轻抚过许湘湘的脸颊,带着极致的小心和怜惜的味道:等我拿到了凤凰翎,我就可以杀死他。
到时候一定会明媒正娶,十里红妆。让世人知道,你许湘湘是我堂堂正正的妻子,是冯家堡的嫡正夫人。
他的话语沉稳又慎重,说出这些话来,倒真真的容易叫人动容。
镜子里的许湘湘眼里闪动了一下,却又被她很快掩盖下来。她的声音冷漠又疏离:不用你娶,我也是冯家堂堂正正的夫人。
冯坤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地喊了一声:湘湘。
许湘湘别过眼去,不去看他。
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冯家堡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有姓,作为冯家堡唯一的嫡子,冯坤从小面临着无数的压力和折磨,而更多的压力就是来自自己的父亲。他很小的时候身上就有许多伤,有的是练武的时候不小心弄出来的,更多的却是被自己的父亲用鞭子一鞭一鞭抽出来的。
完成一天的训练后,冯坤就只能得到一瓶小小的药,然后拖着一身的伤回到屋子里给自己擦药。
有一次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趁家里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童。
女童太小了,却在冰冷的大寒天里跪在河边洗衣服,双手冻得通红。偶然间抬眼看到了饥肠辘辘的冯坤,就笑着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给冯坤擦了药,又给他煮了热乎乎的汤,最后还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栖息之地。
冯坤最后还是被自家父亲抓了回去,却时不时地出门同女童相见谈心。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自然而然地相知相爱,在春天看花,在冬天看雪。
他们按照约定,一个红装,一个配剑,在天地之间拜堂成亲。
最后女子嫁进了冯家堡,嫁的却不是她的良人,是阴狠毒辣的冯家家主。
女子仍然喜欢穿红装,那个配剑的青年却在父亲的压迫中扯下了腰间的剑,换上了冯家堡的暗器鹰勾爪。
第一百零一章 怪声音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许湘湘拔出头上的珠钗,用钗的钗头挑了挑桌子上的蜡芯,这让屋子里的光线亮了许多:你出去吧,他快要回来了。
冯坤却执拗地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复杂至极:你说的是我父亲,还是那个叫孙柒的人?
许湘湘挑灯芯的动作一顿。
外面太安静了,从远方吹来的风扑打在窗户上,又侵袭了挂在屋檐的铜铃,让其发出叮铃的细碎声响。
铜铃古老又饱经风霜,其发出的声音足以勾起任何一个人的驻足聆听。
屋子里的青年执着地等待着解释。
貌美的女子却十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居然只知道孙柒?
还有李德,周政,朱尤他们。许湘湘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蔻丹,他们的技巧可比你这个毛头小子要娴熟得多。
指尖蓦然裹紧,青筋从手背上暴出来,连拳头都在微微发抖。冯坤的声音又沉又沙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因为有求于人啊。
顾笑庸是唯一知道她与冯坤有私交的人,所以她拜托孙柒去杀了顾笑庸。
李德是家主身旁的老人了,家主训练冯坤的任务大多交给了他,同他上一次床,冯坤休息的时间就会多半个时辰。
还有周政,这小子轻功不错。冯坤爱出去闯荡江湖,有周政在后面护着,她也能安心许多。
美人在骨不在皮,许湘湘在那些男人里周旋久了,骨子早就烂透了。只是她的皮相保养得好,还能凭借那么一两颗眼泪去求得男人的垂怜。
她的心脏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戳了一个洞,噗嗤嗤地渗透着凉风和死气。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把她漂亮的衣服都染红了。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
女子不愿解释,青年便了然了。
门开了又关,从外面席卷而来的寒风却却久久地盘旋在屋子里,带着腐朽又冰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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