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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的时候,外婆出现了肺部感染,医生过来和他们说如果继续恶化下去,要做气切手术。医生说得简明扼要,说完话顿了顿,看着梁辀继续说,“该说的,反正别的专家也都说了,你应该清楚情况吧。”

年纪都那么大了,没必要受这份罪了。

纪月决定放弃治疗,就在她一说出口时,梁辀便伸手过去抱住她,她埋在他的肩头,梁辀总是穿着硬壳的冲锋衣,偏硬的质感她以前总说有点膈脸,而此时此刻却觉得特别安心。

她轻轻地问他,“我是不是很自私。”他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缓缓说道,“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勇敢善良的姑娘。”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像是要把心里的话掏出来给她看那般珍重。

对于纪月做的这个决定,梁辀意外又不意外,可比起这些,他更担心她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天泪流得太多了,纪月现在冷静得过分。

母女两个站在大楼下吵了一个小时,梁辀几次想说话,还未开口便被纪月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们吵啊吵,一直吵到医院里的人出来劝,以纪月被甩了一个耳光做结束。

纪月捂着脸,拿着手机挨个通知亲戚来奔丧。外婆上面叁个兄妹,大哥变卖了祖产跑去了美国,十几年前便过世了,二姐嫁人后全家搬去了成都,前几年过世的时候,纪月陪着外婆去成都见最后一面,叁哥死于战争,无后。

电话打了一圈,最后也只有成都的舅舅一家表示要过来。挂了电话以后,纪月弯了弯嘴角,人啊,孑然一生来到这世上,然后再踽踽独行到尽头。

最后放弃治疗书还是签了,纪月母亲签完字,把笔狠狠地摔在走廊上,然后当着医生、护士、其他病人家属的面,一巴掌打在纪月的脸上。

那一巴掌打得用力,打完下一秒就火辣辣地疼。纪月埋下头,长发正好遮住她的脸颊,埋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梁辀心一疼,想伸手去搂她,却被她轻巧地避开了。

纪月低着头,轻声说了句,“我去把费用结了。”说完,伸手想从梁辀手里把缴费清单拿过来,他攥得很紧,纪月抽了一下,没抽走。

她又抽了一下,他才松开手,纪月拿了东西,匆忙地向楼梯走去。而梁辀一直在身后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后面,他才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笔,放在护士的桌子上,轻声说了句抱歉。

成都的亲戚还没等来,先等来了赵子健和王晓,还有梁辀那辆挂着北京牌照的路虎。

他们叁个靠在车门上抽烟,梁辀摸出烟,发现烟都没拆包装,还是临走时在车上拿的。才发现自己这几天忙得连抽烟的时间都没有,医院里禁烟,酒店里也禁烟,纪月在的时候他也不抽。现在抽第一支烟,他突然发现有点不习惯了,又把烟塞回了口袋里。

“你租的那辆呢?”赵子健问他,梁辀指了指远处停着的凯迪拉克,他也看过去,“明天我开去杭州还了,你这事一时半会也结不了。”

赵子健去杭州开会,梁辀的车还停在大兴机场,他特地去机场把车开过来。他知道老人脑出血这事没那么快结束,梁辀租的车扔在这里,一天四百多块特没意思。

梁辀转头又看向王晓,王晓不知道在看什么,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缓缓地说,“哥们来找灵感写歌的。”

梁辀低下头,抿着唇笑了。

赵子健看到他虽是浑身疲惫,但现在好歹笑了起来,自己心里一松,开口时顺便换了个话题,“卫士这车可以啊。”

“落地多少钱?”

“八十多万。”

“干规划的就是比咱测绘挣钱。”

“中控改了?”

“肯定改了啊,现在哪还有车配单碟机呢,就小船是土狗还听CD呢。”

“你自己不是土狗?一上车就在那翻你那几张CD。就你那点破歌,还翻来覆去,听了一路。”

“你不觉得么,哥们第一张专辑的歌,特别适合开车时候听。”

“王晓,你当时在地下室里写出的歌,你为嘛这样觉得呢。”

王晓拍了下梁辀肩膀,“赵子健急了,天津话都出来了。”

梁辀笑着摇头,也不说话,任由他们斗嘴,自己抿着唇在那笑,疲惫的身心好像此刻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赵子健就要把梁辀租来的车开走了,王晓留下来帮忙。他们在医院楼下见面,纪月看着精神还可以,就是面容有些憔悴,她没有化妆,可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纪月坚持向赵子健道谢,语气里满是郑重。

临走时,赵子健拍了拍梁辀的肩膀,“我先走了,回头有事打电话。”

器官衰竭后,外婆没撑多久,便解脱了。纪月

母亲拿来了老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寿衣,医院的护工帮忙擦身换上。纪月发现,明明才过了十几分钟,人怎么就变得蜡黄蜡黄的,原来被世界抛弃,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殡葬的事,王晓和梁辀一起跑前跑后,重要的事梁辀会打给纪月让她做决定。那头人刚走,家里的灵堂就设好了,点着蜡烛,摆着贡品,放着遗像,诵着经文。

纪月伸手摸了摸黑白照片,只是一瞬,眼泪又悄悄地流了下来,她听到梁辀上楼的声音,又飞快地用手擦去。

纪月和她母亲坐在那一边迭元宝一边守灵,偶尔有邻居过来祭拜。大部分时间,只有她们两个人无声地坐在那里,一坐便是一整天。

梁辀回来时看到她孤寂的背影,心跟着一抽,仿佛从这一刻,一直看到了她的童年,那个茕茕孑立却倔强的姑娘。

筒子楼楼道狭窄又阴暗,一开始放了几个花圈,后来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就只能全部放在楼下。

美国的亲戚送来了花圈,纺织厂的工会也送了一个过来,纪家人口凋零,最大的姻亲反而是远在北京的外孙女婿家。

梁辀的父母送了花篮,梁辀母亲和梁轩母亲既是妯娌又是姐妹,他们家也送了花篮。

王晓看着花圈太少了,觉得排场不够大,用酒吧的名义又送了一个,好歹梁辀也是老板之一。

纪月在楼下看着写着酒吧名字的挽联,觉得又好笑又难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她一个一个看过去,还有赵之望,赵子健两口子,连梁辀的学生也送了,最后她看到,落款是首都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部行政,还有自然资源部规划研究院行政处的花篮和花圈。

不用说她也知道,梁辀想让外婆热闹又体面地走完人生最后一幕。她慢慢摩挲着挽联上的墨字,未干墨迹化在她的手上,也化在她的心上。梁辀就是这样一个人,用他的方式,默默地照顾她,照顾她的情绪,也照顾她的家人。

宋霁辉看着墓园出口那条石板路,纪月的身影缓缓的从一排翠绿的松柏后出现。待走得足够近了,他先伸出手,纪月自然地牵了上去,然后两个人十指相扣。

临近中午,扫墓客流多了起来,宋霁辉让纪月走在里面,两个人牵着手并肩走着。她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手里拿了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纪月捏了捏他的手,“原来也有人和外婆一样喜欢鲜艳的花。”她脸上还留着哭过得痕迹,心情却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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