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觉得这是自己第四次从梦中惊醒。
他捂着前额半坐起身,看了眼枕边的三枚银币。那是老奶妈教的方法,每当噩梦惊醒时,就在枕边放一枚银币,它会让噩梦不再继续下去。
他又闭上眼,回想梦中的情景。
雪莱平躺在一张石床上,周围站满了身着白袍的祭祀,那些人将脸藏在兜帽下,黑暗中,无数张嘴念叨着咒语,床沿边全是血,她脸色苍白,表情狰狞,似乎正在忍受一场痛苦的洗礼。
他不敢再想下去,随后起身来到桌边,端起酒杯拉开白色帷幔。
月色清朗,此时似乎已到了深夜。昨日的一夜未眠,让他从下午一直睡到现在,他呷下半指葡萄酒,用酸甜的液体漱了漱口,接着,听见屋外断断续续传来指甲敲击硬物的声音。
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艾伦端着酒杯将脑袋探了出去。
月光下,一个魁伟的背影坐在长廊石凳上。那是塞尔西的身影,那家伙仅披着一件貂绒坎肩,裸露的皮肤上缠满了白色绷带。
敲击声停了下来,塞尔西并没有起身,他将双手从面前的石桌拿了下去。
那一瞬间,艾伦似乎看见了某种镜面的反光。
“看上去,你已经稳操胜券了,伙计。”他靠在门框上,打破了沉静的黑夜。
“稳操胜券?”塞尔西离开石凳,捂着肩膀缓缓转过身,“你在说什么?”他走了过来,“半个钟头前我路过这儿,听见你屋子里传出抛掷钱币的声音,我以为你醒了,可敲了半天,你却没有开门。”
艾伦似乎并没有听清塞尔西在说什么,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把象牙匕首上。
“嗨!”塞尔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睡蒙了?”
艾伦眨了眨眼,低下头晃了晃脑袋,他将目光从匕首移到手中的酒杯。“进来喝点儿?”他抬起头,举着酒杯问道,“看上去,你有话想跟我说,是吗?”
“是,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塞尔西承认道。
橡木门缓缓关上,身后传来椅子拖动的摩擦声,艾伦将桌上倒置的酒杯翻过身,拿起盛满殷红液体的银制酒壶。
“我刚刚一直在等你,可你却睡的跟个死人似的。”塞尔西看着艾伦的背影抱怨道。
“等我?”艾伦端着酒杯和酒壶走过来,“我刚刚以为,你来帮情人报仇呢!”
“复仇?”塞尔西抬高眉毛楞了几秒,他接过递来的酒杯,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随后终于发现了另一只手上的匕首。
“我只是想把它还给你。”他笑了笑,将象牙匕首放到桌上,“我不太习惯用武器,那太残忍,拳头更适合我。”
“是吗?”艾伦靠到椅背上,挠了挠鼻翼,“她一定有交代过你,让你来杀了我,别否认。”
“当然,你杀了她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妹妹!那可比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塞尔西用夸张的语气感慨道,“不过我解释过了,一切都错在我,我隐瞒了一切,隐瞒了你们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你当时完全是为了救我,她没有理由让我去杀一个救命恩人!”
“哈哈哈!”艾伦轻轻拍了拍桌子,“没想到!你这个浑身莽劲,体味刺鼻的家伙,会在一个女人面前变得温文尔雅!”他放下酒杯,举起双手比划着,“就好像一只老虎摇身一变,成了偷偷窃蜜的黑熊!哈哈哈——”
“所以呢?”塞尔西突然话锋一转,“你当时,是为了救我吗?”
艾伦愣了下,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想问的,就是这个?”他恢复平常的语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