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忱能理解的,她不分缘由对陆芊大发雷霆,此番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她只是小声应着。
而后,陆父把于家的财产一一清点给她听,一样一样说得清楚,就连那次母亲们去考察的那片海岛,都冠以于忱的名字。
于忱稍稍松落一口气。母亲在临死之前给自己发了一条定时信息。事后平静之后,她才能思绪清晰地去梳理所有的事。
母亲将于家依附在陆家的所有财产都列了一份清单,看着大大咧咧的母亲实际上心思缜密,商人之间哪有什么推心置腹,她对陆家也从不能全盘信任,就连这次海难,也有可能是陆家的手笔。是以,于从鹭留了后手。
她在信息中嘱咐自己,如果陆伯父没有主动告知自己,那么自己也要找机会要到陆家的那份清单。
如果与陆家有关,那么清单势必会有所遗漏。如若那样的话,小忱就离开陆家,跑得越远越好,母亲是这样说的。
可没想到,陆伯父主动将一切都告知自己,同时也说明,母亲们的死亡,真的只是意外,而陆伯父他们,也万万不想看到这件事的发生。
于忱看着陆父眼底的血丝,确认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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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就是母亲们的葬礼了。
在连续的雨过后是大晴天,于忱穿着纯黑的肃服,在烈阳下站得笔直。
她捧着一枝花。
还有给予人温暖的阳光呢,于忱想。
她执拗的在阳光下站着,任凭阳光落在她的肌肤上,任凭阳光将她身上烤得炙热。
有许多人来劝她,但她仍旧固执,捧着那束白花,面朝母亲们遗照的方向,站得笔直。
最终那束花也蔫了,她还是站着,满脸通红,浑身都是汗水,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她站了一整天,在倒下去的时候,看见遗照上的母亲,仍旧在对自己笑。
阳光啊,一点都不温暖。
阿妈骗人。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她看见这样炽烈的眼光就心生恐慌。
于忱看着掌心那片亮光,她眉眼舒展,嘴角带着笑。
但是现在,她似乎不会再觉得这阳光灼人,她甚至也能稍稍体会到,阿妈所说的,阳光会给予她温暖,是什么含义了。
时隔多年,一直荡在高处不再回落的钟摆,终于摆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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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夜晚,陆芊瞪着眼睛没有睡着,谁知道原本她万分熟悉,掌控在手心的陆家宅院里,会不会被季舒白安置了监控镜头,会不会早已被季舒白侵入,此时此刻正藏身在某处看着自己呢。
看起来依旧规整有序的安全网络,早就千疮百孔了。
突如其来想起一声闷雷,陆芊皱了皱眉。
雨还没来,光是雷已经响了好几个。烦躁的掀了掀被子,陆芊闭着眼,思绪在飘飞。
对于暴雨天,她倒没有十分反感,只是觉得吵闹,会叫她心生烦躁。
但小孩子总是害怕打雷的。
姐姐从小也是这样觉得,每到雷雨天,姐姐就会紧紧抱着自己,温柔地顺自己的背,一句一句地哄着自己。
芊芊,不怕哦。
一字一句,犹言在耳。
又一声惊雷。陆芊烦躁得缩成一团,她捂住了自己的脸,比雷声更侵扰她心绪的,是于忱温柔的声音。
芊芊,芊芊。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姐姐那样叫自己了。也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姐姐那样的怀抱了。
反正她也不需要,她一度这样想,她只要于忱就好。
但是此时此刻,外头暴雨倾盆,她忽然发觉,在潜意识里,她一直在希望姐姐还能像那时一样,轻抚着自己的鬓发和脸颊,柔声哄着自己,让自己别怕。
不是她忘了,是她不敢记得。那样不设防,不疏离的姐姐,是被自己亲手摧毁,被自己亲手退离的。
哪里有那样迟钝呢,一直以来,她只是刻意忽视那些往事,并且执拗的相信,真正拥有于忱的那一刻,这一切的一切,都会重新回来的。
反正她也不希望自己在于忱心里,只是一个妹妹。她是一个Alpha,一个深爱着于忱,一个一直期盼与于忱共度余生的Alpha。
可现在,姐姐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还有一个季舒白。
一道闪电划过,陆芊猛地睁大眼。
对啊,还有季舒白。她拿这个神秘的Alpha没有任何办法,她似乎真正走到了死胡同。
陆芊坐起身,她理了理略微凌乱的长发,将一侧的鬓发别至耳后。
外头雨声愈加大了,房间里漆黑一片。
她下了床,受到感应的门自动卸了锁,陆芊站在门后。
她的视线落在感应器上,昏暗的光线里,感应器带着金属的亮光。
那年夏天,午后,于忱敲响了她的房门。
而此时此刻深夜里,陆芊却看见,随着门页缓缓开启,黑发白裙的温柔Omega出现在门外。
涌进了满眼的光。
陆芊按了按太阳穴,用力眨了两下眼,哪里有什么透亮清新的光,又哪里有叫她魂牵梦萦的于忱呢。她只是看清走廊上的一片昏黄。
她伸出手,抚上嵌在门把上的感应器。
那时候,如果她没有开这扇门。
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