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载着好几具同伴的尸体开走了,她躲在一处废墟里,吓得哆嗦,身边的凯墨陇把枪塞到她手上,她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那是他们在岛上待的最后一年,也是最血腥的一年,那一年凯墨陇只有二十一岁,但已经和十八岁时那个骨瘦如柴豆芽菜般弱不禁风的少年大相径庭。三年非人的训练和磨砺让他变得高大英俊,有了厚实的胸膛,宽阔的肩背,坚冰般坚不可摧的眼神。
凯墨陇弯腰捡起被她丢到地上的伯莱塔,走到她面前,蹲下,毫不温柔地扯下她抱在脑袋上的手:“看好。”
她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了,怔怔地看着虽然脸上蒙着灰尘却依旧英俊得让人屏息的混血青年,看着他“咔哒”插上弹匣,拉动枪栓,一颗子弹上膛,大拇指拨开保险销,他做完以后又重复了一遍这一串动作,在示范时嘴里一直阴郁地低哼着一首圣诞歌曲:“jglebelljglebell,jihe>来来回回只有这一句,原本洋溢着幸福的歌词伴着冰冷的机械声牢牢地印刻在她脑海里,那种反差让人记忆深刻。于是那些动作就像被拆开的手枪部件,一样样强制灌输进她脑子里。
凯墨陇掰开她颤抖的手指,把枪塞到她手里,收拢她的手帮她握住:“就这么简单。”
那天凯墨陇穿着黑色的t恤和军绿色的迷彩裤,她注视着他起身离去的背影,颤抖着站起来,用卑微到令自己都难堪的心情挪动脚步走上前,抱住这个让人无比有安全感的后背:“你能保护我吗?”她没感到凯墨陇的反应,似乎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她不由收紧了怀抱,迫切地想要用女性的身体去诱惑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凯墨陇在这时侧过下巴,声音低沉:“我们是同伴,是什么让你觉得这种关系还不如你陪我睡一觉来得可靠?”
回忆起往事,安琪不由看向身边的凯墨陇,她直到现在还记得他听见她的呼喊,提着突击步枪从三层楼的高度跃下,在地上就势一滚将她压在身下的样子。这么多年后她在动作片里屡屡见到这样的动作,却都不如凯墨陇干得那样洒脱好看。如果不是因为她拖了后腿,凯墨陇根本不会落入反动武装的手里,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被法贾尔将军所救,两个人结下了忘年之交。
“岛”在法贾尔的努力下慢慢有了一个国家的样子,可是因为它处在东西方都觊觎的绝佳战略位置上,一直有人在暗中窥伺着这座岛屿,总不打算让岛上的人们好过。这一次凯墨陇算是还了法贾尔将军一个大大的人情。
那个时候她挺迷恋凯墨陇的,迷恋他身上火药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但她也知道这个人并不属于自己。其实没有睡一觉还真怪遗憾的,她笑了笑,起身道:“你现在有事吗?不去跟踪那个对不起你的人?”
“给他点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凯墨陇起身道。既然那位幕后黑手先生已经锒铛入狱,他暂时也不用担心贺兰霸的安危了。
安琪靠过来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那你请我吃晚饭吧~~”
“不再游说我回去了?”
“今天就不游说了,”安琪低头把凯墨陇挽着的牛仔衬衫的袖子放下来,一丝不苟地扣好还拍了拍,“我要帮贺兰学长保管好你的肉。”
凯墨陇一脸索然:“他可能还没你稀罕。”
☆、二十二章是二十章
贺兰霸走出电梯时连打好几个喷嚏,揉了揉发红的鼻子。鼻炎又犯了,一冷一热特别容易喷嚏连天。和晏菲约的这家餐厅暖气开得太足,他还没从外面的凉意中适应过来。环顾四周却没看见晏菲的身影,他摸出手机拨去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就有人从背后握住了他的手机。贺兰霸诧异地回过头,在看见裴俊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时着实吃惊不小。
裴俊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跟班小厮。贺兰霸意识到事情不对,沉声问:“晏菲呢?”
“她说临时换地点了,在108俱乐部。”裴俊笑道,“人都到齐了,就缺你一个了。”
贺兰霸没有多言,很配合地跟裴俊走了。到了车上,裴俊反而意外贺兰霸的冷静,他跟赵易通了通电话,末了把手机递给贺兰霸:“要不要说两句?”
贺兰霸接过手机,直接朝手机那头准备开嘲的赵易丢下一句“我来之前,不要开玩”,便挂了电话。
裴俊斜睨他:“你很淡定嘛?”
贺兰霸抱着手臂闭目养神,没有理他。
“你知道你怎么得罪赵易了吗?”裴俊很慷慨地就眼下的情况予以了说明,“赵易先前投资了一个房产项目,亏了三个亿,这事他一直不敢告诉他老子,就指着这部片子给他翻盘将功补过呢,结果却被你把到手的天鹅给抢走了。”
贺兰霸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茬,愕然地睁开眼看向裴俊,裴俊正想冷哼“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贺兰霸却蓦地开口:“这么好的消息怎么才告诉我?”
裴俊被噎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看着身边一脸喜色心情不错的鸟窝头宅男,不解地问:“老实说,你跟我兄弟到底有什么仇怨?至于要害他到这个地步?”
贺兰霸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对这帮子纨绔子弟来说,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给毁了大概的确不算个事吧。
“他上辈子欠我的。”
冷不丁听见贺兰霸出声,裴俊皱了下眉。贺兰霸的脸朝着窗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显然他已经做好了无论要玩什么游戏都奉陪到底的准备。
108俱乐部算是本城小有名声的夜店,贺兰霸很快就领略到了该俱乐部蛇精病一般的迷宫式设计,楼梯和天桥在头顶纵横交错,歪七扭八地寻不着半点规律,像是设计师喝高了以后的产物。裴俊领着他在冗长的走廊里绕了半天,最后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死胡同前。死胡同外守着两个跟班,见他们过来,便把那面墙往里面一推——贺兰霸不禁翻了个白眼,跟着裴俊走进本俱乐部藏得最深的大包间里。墙门一推开就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的歌声。
赵易握着麦克风在屏幕前嚎歌,一首《海阔天空》没一个音唱到点上,下面一帮人还卖命地鼓着掌。裴俊和他进来后才有小弟上前在陶醉得忘乎所以的赵公子耳边耳语了一阵,赵公子转过头,看见门前的贺兰霸,举起麦克风声音洪亮地招呼他:“贺兰霸!你好样的啊!”
贺兰霸抓了抓鸟窝头,左看右看,有种忽然被主持人点到,万众瞩目的感觉。
赵易扔了麦克风一脚踏上茶几,把上面的酒瓶杯子盘子稀里哗啦全踢开了,径直走到贺兰霸面前,跳下茶几,歪着头得意地道:“你真以为你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能瞒天过海?女人嘛,我多的是办法让她们开口,这个还不算是我对付过的最棘手的一个。”说着回头望向包房一角。
贺兰霸循着望去,发现了沙发角落里双手握着酒杯像一只落魄水鬼的晏菲,女孩期期艾艾地抬头看向他,咬着嘴唇嗫嚅了声什么。
ktv嘈杂的伴奏声淹没了她说出来的话,可是贺兰霸还是看清了对方的唇形和那三个字,他朝她笑着点点头:“你做得很对,女孩子就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他的声音沉缓有力,包间里静了一拍,连赵易都瞪大眼瞧着贺兰霸,一副见了天方夜谭的样子。晏菲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贺兰霸,他还是老样子,鸟窝头,过时很久的黑框眼镜,衬衫有点皱,但是他的眼神比她认识过的所有异性都更干净,更有安全感。
“我人到了,能放她走了吗。反正你想找的是我。”贺兰霸收回视线,对赵易说。
“好,”赵易难得拍了两掌,“我敬你是条汉子。”说着朝后摆摆手示意放人,又不怀好意地拍拍贺兰霸的肩膀,阴测测地一笑,“咱们好好玩。”
离开108俱乐部后晏菲就吐了,她被灌了很多酒,吐完以后整个人虚脱得不行,扶着电线杆在路边抱膝蹲下。酒劲过后才开始感受到夜晚的寒意,但是身体虽然冷得打战,心里却有一道暖流。她离开包间时贺兰霸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就像邻家大哥哥一路送她到家门外,为她整理好围巾,然后说“很晚了,早点回家,泡个澡好好休息”。
她知道贺兰霸是真的希望她能立刻回家,泡个澡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但是她没办法抱着枕头一睡置之。赵易并没有对她怎样,因为他真正的目标是贺兰霸,这意味着对待贺兰霸的手段不会只是灌酒加恐吓这么轻松。
她还能为贺兰霸做点什么呢,是报警还是……她抱着膝盖讷讷地抬起头,马路对面是一面巨大的灯箱广告,五星级酒店的广告词改自叶芝的诗句——去吧,去英尼斯菲尔德。
这句子就像一种召唤,她猛然想起什么,连忙起身拦下一辆出租车:
“英尼斯菲尔德酒店!”
她记得那天晚宴上和贺兰霸在一起的年轻混血男子,在离开之前似乎曾和赵易有过某种对峙,并且不落下风,酒店经理曾称呼对方“凯墨陇先生”,这样看来去英尼斯菲尔德酒店说不定能联系上这个人。其实她也不知道找凯墨陇这主意有几分靠谱,对方也许只是酒店高层,也没有办法施以援手,但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她的直觉让她去找他。
运气不错,刚到酒店就看见那天负责晚宴的酒店经理在前台,她连忙上前询问。
“凯墨陇先生?”酒店经理显得有些意外,顿了顿摇头道,“对不起,我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晏菲只当这是推托之词,对凯墨陇的名字有反应就是一种良好的信号:“拜托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有很紧急的事找他!”
“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凯墨陇先生既不是我们酒店的客人,也不是我的上司,我真的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对不起,爱莫能助。”
晏菲无法确定酒店经理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眼下她无法承受这是实话,只能焦急地追上前恳求对方:“如果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请一定要告诉我,凯墨陇先生……他的朋友可能有危险……”
酒店经理本想一走了之,但奈何对方锲而不舍,而且这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由也担心真是人命关天的事,这才勉为其难道:“酒店和我个人并没有凯墨陇先生正式的联系方式,不过……”
晏菲眼里立刻冒出希望,紧抓住对方的手:“只要能联系上他,什么方法都可以!”
酒店经理最后给了她一个号码,不过并不保证能联系上凯墨陇。晏菲发现那是一个来自美国的号码,她借酒店的电话拨了这个国际长途,电话响了三声后有人接起。
“>电话那头的男声声线冰冷,晏菲努力用英文表达着:“您好,请问凯墨陇先生在吗?”
“英尼斯菲尔德酒店?”对方隔了一会儿回道,“你们为什么要找他?你们有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经过他。”
“不是的,我不是英尼斯菲尔德酒店的人。”晏菲磕磕巴巴地答道,然后把凯墨陇先生的朋友可能有危险需要帮助这件事竭尽全力地表达了一番。虽然只有三言两语的交流,而且对方显得非常冷淡,但她已经依稀感觉到对方身份的特殊,成败在此一举。
“凯墨陇先生的朋友?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对方继续审问一般连珠炮地问着。
听对方警惕的语气,晏菲突然有点担心贺兰霸到底算不算是凯墨陇的朋友,保险起见只能含糊透露道:“他姓贺兰。”
电话那头陡然静下来,半天都没有一点声音,晏菲hello,hello了几声也不见回应,以为有什么故障导致通话中断了,只能挂了电话又拨,这一次电话那头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完了,难道对方根本就不认识贺兰霸?以为她是别有企图的骗子?
她无助地瘫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酒店大堂的钟,正中央的座钟显示着准确的当地时间,离她离开酒店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手机响起时,安琪吃饱喝足了正在宝马x5的副驾驶席上昏昏欲睡,摸出手机时很有损形象地打了个嗝,不过看见那个来电号码就睡意嗝意全无了,她偷瞄了一眼身边正开车的凯墨陇,朝来电号码皱了下眉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安琪,他跟你在一起吗?”手机那头的男声开口便道,口吻严肃中透着一丝紧迫。
安琪下意识瞄向凯墨陇,凯墨陇转向她,食指竖在嘴唇上,眼睛眯了一下。
双面间谍真是不好当,安琪只得冲手机那头回道:“没,吃过晚饭我们就各走各的了。”
“各走各的?你知道他可能去哪儿吗?”
“事情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自然是回丹美大厦了吧,”安琪有些纳闷,“找他这么急有事?后院起火了?”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像是松了口气:“他回丹美大厦就行了,你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确定他人没在外面。”
“怎么了?”安琪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她看了一眼凯墨陇,凯墨陇指了指手机示意她继续问,安琪换了一副冷淡的口吻,“你什么都藏藏掖掖的是还不信任我吧?合作双方出现信任危机可不是件好事。”
男声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总算被撬开了嘴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他的那个朋友好像是招惹上了一些麻烦,你知道的,我们不希望他有任何的危险,最好能远离所有不必要的是非。所以这电话我们会当没接过,你也就当没听过这事吧。”
安琪愣了愣,机械地“哦”了一声,挂断电话,望着前路发呆。
“什么事?”凯墨陇问。
安琪低头沉吟良久,下定决心地抬头道:“……我告诉你你能保证两个小时内把事情解决,并且保证你自己毫发无伤吗?”
宝马x5猛地一个急刹车,安琪惯性地朝前耸了一下,被安全带了拽了回来,惊诧地看向凯墨陇,后者却并没有质问她或向她保证什么,而是直接抓了中控台上的手机,面色凝重地拨了出去。
手机那头一直没人接听,安琪见凯墨陇的神情越来越严峻,忍不住问:“你都不问我吗?”
“你什么都没对我说,是我自己发现的。”凯墨陇挂了电话,两手搁在方向盘上,然后不再说话,只紧拧着眉头盯着路灯下笔直的车道。车厢里一片死寂。
安琪目视凯墨陇竭尽全力思考线索,他收回搁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狠狠掐住眉心,车厢里的死寂以及车主人烦躁地闭着眼的神态都显示出凯墨陇思考得很混乱,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为难她。安琪不禁小声道:“如果你实在想不出来,我可以打电话问……”
凯墨陇忽然松开掐着眉心的手指,睁开的眼睛里一派清明,他总算记起贺兰霸今日的日程了。是晏菲。
作者有话要说:叶芝的诗原句是gonow,andgotonisfree,诗中的岛名叫茵尼斯弗利,但我后来在网上搜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化妆品牌叫这个名字,所以就改了。
☆、二十三是二十一章
晏菲尝试再拨那个号码,始终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正犹豫要不要报警,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有些狐疑地接听了电话:“……喂?”
“晏菲吗?我是凯墨陇,”手机那头低沉磁性的嗓音不由分说一径道,“告诉我贺兰霸在哪儿。”
贺兰霸很吃了一顿老拳,嘴角都破了,镜片上也摔出一条裂口,有好一阵感觉自己都不省人事了,不过没一会儿又醒了过来。赵易那龟孙子开了一瓶黑啤往他头顶倾倒下来。他是被冰凉的酒水给浇醒的。
“啦啦啦,发大水啦~~”赵易边倒酒边幸灾乐祸地唱着。
贺兰霸受不了地抬头睨他一眼:“不就是三亿吗?不至于精神错乱吧……”
赵易气急败坏地丢了酒瓶子,一把揪起他的头发,贺兰霸被迫仰起脸,赵易眼神一变:“啧啧,看不出来你这样也挺有几分姿色的嘛,”说着转向身后旁观的裴俊,“兄弟,你不是好这口吗?等我收拾够了留给你享用啊~~”
裴公子朝这边投来一个慈悲的眼神,对赵易道:“别玩太大了。”
“放心,不会影响你享用的。”赵易抬头朝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贺兰霸被人从身后提起衣领,人猝不及防撞向茶几,他身后那人把他往茶几上一压,另一人拽住他的手臂跟待宰鱼肉样摁在茶几上。
赵易晃着明晃晃的匕首,在茶几边蹲下,用刀尖一下下戳着他的手背:“你欠我三亿,打算拿什么还呢?我看就算把你十根手指全剁了也还不了个零头。”
贺兰霸在心中止不住地忏悔,尼玛当编剧的真该洁身自好,写什么剁人手指挑人脚筋,不但误人子弟,还容易报应在自己身上……
赵易把刀子横下来,刀刃贴在他的右手小指上:“要么先从这里开始吧,你也好有个适应过……”
“哗——”
话音未落身后蓦地一股白光裹着冷风灌入,赵易惊诧地回头,那扇墙门不知何时被从外面推开了,顷刻之间整个包间里的打手、跟班、包括裴俊都冲那门户大开的方向站了起来,一个个如临大敌。
穿着牛仔衬衫白色修身长裤的混血美男出现在逆光之处,本该是十分养眼的风景,可是他背后的墙门外躺平的两名打手却为他的俊美平添了浓墨重彩的鬼畜成分。裴俊离门最近,很有眼力见地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其中一名打手反应过来,抓了一只酒瓶跨过茶几一跃上前——
凯墨陇身子向后一斜,电光火石间劈手就夺下酒瓶,然后如网球反手挥拍一般从下往上狠狠一挥。
“咣”的一下,酒瓶结实地砸在打手下巴上,玻璃渣子夹着泡沫飞溅开来,画面太过暴力美学,贺兰霸都不忍地闭上了眼。打手向后栽倒在裴俊身上,潇洒的裴公子也不由脚下一软。
凯墨陇扔掉酒瓶,甩去手上的液体,衣袖上一层玻璃粉末连同晶莹的水珠也跟着齐齐抖落,他一步步走进包间,鞋底碾在一地玻璃碎屑上吱嘎作响。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后退。
裴俊把被酒瓶砸昏的打手往前一推,失去意识的打手先生直接扑到了凯墨陇身上。
赵易认出凯墨陇,立刻按住贺兰霸的后颈,刀刃威胁地贴在贺兰霸手背上:“你敢再过来一步!”
凯墨陇停在了原地,昏迷的打手贴着他的前胸大腿滑下去,贺兰霸依稀看见凯墨陇的白色修身长裤上染上了一点打手的鼻血,心说真暴殄天物……不由又想,哎,老子没流鼻血吧,那在凯墨陇面前多掉份儿啊,他赶紧往光滑的茶几上瞅了瞅,还好,虽然鼻青脸肿,但是没有流鼻血,看起来还是挺爷们的,他这才抬头看向凯墨陇,挤眉弄眼地道:“兄弟们都在外面吧?”
凯墨陇的视线穿过众人,落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我一个人。”
贺兰霸张大嘴,他感觉赵易及其同党尚未对他造成多大的人身伤害,光凯墨陇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内伤致死了。大哥,你非得这么老实吗?
心里虽这么腹诽,但看到凯墨陇出现的那一刻,那种心情说热血沸腾也不为过。他没想到凯墨陇会出现,但是他真的出现了,又似乎合情合理。他笑了笑,轻蔑地扫一眼四周:“这些家伙都是纸老虎,真要切我手指早就动手了,何必磨蹭到现在。你要怎么收拾他们尽管来,不用管我,就赵易这道行,顶多在我手上割个几刀,碍不了事……”
凯墨陇不置可否,只看向额头冒着冷汗的赵易:“我要带人走,你开条件吧。”
赵易冷笑:“开条件?”他转向贺兰霸,刀子恶狠狠地拍在贺兰霸手背上,“这家伙害我损失了三亿,我能这么容易让他走?你这么能干你替他还那三亿啊?”
凯墨陇听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给我账户。”
整个包厢里静得跟太平间一样,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贺兰霸使出浑身解数眼神各种勾引凯墨陇想要对方给他个眼神交流,因为事情发展至此他着实不晓得凯墨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凯墨陇的视线始终在他的目光勾引范围外兜转,就是不跟他四目交接,好像一个走长波一个走短波,始终重叠不到一块儿。
凯墨陇手伸向长裤的侧袋,几个保镖有点反应过度地摆出护驾的姿势,末了才见凯墨陇摸出的是手机,他低头边拨号码边问赵易:“账户是多少?”赵易还在发愣,凯墨陇淡淡地道,“三亿不是小数目,这么晚了你难道还想我用运钞车给你运现金过来?”
赵易和裴俊对视许久,裴俊看了一眼已经将手机贴到耳边“喂”了一声的凯墨陇,冲赵易点了下头,赵易这才半信半疑地报出了银行账户。
凯墨陇朝手机那头交代完毕,挂断通话头也不抬地对赵易道:“大概要半小时。”
三亿元的转账,打个电话半小时搞定?是个人也知道没可能。贺兰霸以为这是凯墨陇用来争取时间的缓兵之策,不过这个三亿元半小时的梗设计得也有点太不上心了。赵易虽然傻,但也没傻到这个份上,呛笑一声:“半小时?你逗我玩呢?”
凯墨陇走到门边一把单人沙发上坐下,这个位置正对着贺兰霸所在的茶几区域,他像一只耐心守候着猎物的狮子,目光在标记的猎物身上毫不松懈,神情则隐藏在晦暗的光线后,只游魂般回了赵易一句:“电子转账实时到账。”
赵易如同听见天方夜谭:“别他妈跟我开玩笑了!”
凯墨陇缓缓向前弓身,幽深犀利的眼睛在灯光下暴露了一秒又隐蔽回昏暗中,他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依旧紧盯着贺兰霸,毫不分神地回答:“还有二十五分钟。”
赵易咽了口唾沫,他还不确定二十五分钟之后会到来的是钱还是灾祸,但显然这个男人并不好惹。他看着凯墨陇交握的手指,注意到对方右手食指一直有节奏地敲击着手背,那节奏如机械表的秒针一样精准无误,以致他并不需要看表,也能准确地报出时间。
裴俊招呼来几个手下,耳语一番,让手下人去108俱乐部大门外望风。
贺兰霸腿都快跪麻了,但是相比腿上和身上的疼痛,凯墨陇的眼神更让他如坐针毡。凯墨陇明明在看他,但是他迎着他的视线看回去,却始终无法与这个人的眼神交汇。那感觉就像面对着一只笼中狮,那只被俘的狮子的世界是站在笼外的人和动物都无法理解的。
半小时后,去望风的手下回电话表示没有发现可疑状况,贺兰霸和裴俊一样大惑不解,难道凯墨陇想出这招不是为了等救兵?至此赵易才将信将疑地打电话去查账,这期间包间里弥漫的悬念甚至让贺兰霸生出了一会儿希区柯克本人就要走出来对观众bb的错觉,他已经做好了凯墨陇但凡有任何眼色他就立马跳起来跟他跑路的准备,可是直到赵易挂断电话,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赵易眨了下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凯墨陇:“你到底是什么人?”
裴俊惊愕地看向赵易,贺兰霸惊愕地看向凯墨陇。三亿元只半个小时就全部到账了?
“人还我。”凯墨陇从沙发上起身,神色冷凝。
赵易摇摇头,这事轻信不得:“我要亲自核对。”
又二十分钟后,赵易在笔记本电脑上亲自核对了这笔转账,三亿元一分不少地在他的账上。这下赵易彻底相信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靠!真有这么好的事?”甚至逗比地抓过麦克风在贺兰霸耳边唱,“他一定很爱你~~~”
贺兰霸整个傻住了。三亿,那就是三后面八个零……卧槽!他又惊愕又愤怒,瞪着凯墨陇:“你疯了?!真的给他三亿?!”
凯墨陇的视线总算跟他对上了,不再是无法沟通的狮子的眼神,这次是人的眼神,看上去很坦然。
贺兰霸总觉得那双眼睛活灵活现地写着“难道不该这么做”,他只能认命,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你也可以稍微讲点价啊!”
“好了,”赵易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这人说话算数,人你可以带走,但是必须以我的方式带走。”
贺兰霸实在受不了了,梗着脖子抬头看他:“你到底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什么方式?”凯墨陇问。
“等会儿就知道了。”赵易神秘兮兮一笑。
几分钟后服务生送来了酒水,几大瓶伏特加搁在茶几上,赵易摆了一排口杯,起开酒瓶豪迈地一排排满上。然后一个戴着墨镜,皮肤黝黑,看上去像东南亚人的保镖走到茶几边,拿了一杯伏特加面向凯墨陇,赵易也递了一杯伏特加给凯墨陇:“你要是拼酒能赢过沙朗,就能带他从这里走出去,没有人会拦你们。”
贺兰霸嗅出不好的苗头:“如果输了呢?”
“输了也没关系,”赵易别有深意地一笑,“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你们离开~~”
☆、二十四是二十二章
“凯墨陇你不能喝!”贺兰霸见凯墨陇果然和沙朗开始一杯接一杯地拼酒,喊道,“你信我一次!这群家伙就等着把你灌醉了再把我们两个胖揍一顿然后塞汽车后备箱里扔到荒郊野外!”
赵易吓一跳,显然没料到贺兰霸能这么准确地猜中自己的脑洞。
“《城市英豪》对不对?!这些见鬼的剧情都是老子编的好吗?!”贺兰霸一边想让凯墨陇清醒点,一边在心里自扇耳光,这就叫咎由自取,搬起石头砸自己和队友的脚!
喝着伏特加的凯墨陇居然抿着酒杯笑了一下。
贺兰霸彻底拿这人没辙了,你还笑,你特么还笑得出来?!我是没关系,但老子一想到你不但为我损失了三亿,帅得这么惨绝人寰的还要被揍成乌眼青,我就……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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