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退婚。”
“就这样?”
“就这样。”郁清棠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上楼了,还有工作没忙完。”
方文姣愣了愣,说:“你上去吧。”
郁清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二楼楼梯后。
方文姣看了看挂断的电话,再看看沙发里坐着的外公,重复了一遍:“就这样?”
外公也很茫然,但在老妻面前装得很镇定:“不然还要怎样?”
“是不是太儿戏了?”
“你觉得她的订婚不儿戏吗?”
“……”
外公道:“我想出去散步。”
方文姣把他扶上轮椅,推出院门,向附近的公园里走去。
二楼卧室。
窗户开着,春风送来花红柳绿,鸟雀鸣叫,春意盎然。
郁清棠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的书桌,面前的笔记本屏幕早已暗下去,变成待机界面。
她刚刚在电话里好像听见那个男人笑了。
笑声很轻,但是很悦耳,还有一丝温柔。
因为她说要退婚吗?去年她答应订婚的时候他也没有笑,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让佣人送她出来。
他希望自己是什么样子?
郁清棠托着下巴,看向广袤而宁静的蓝天出神。
嗡——
嗡——
来电快自动挂断时,郁清棠的注意力从远处换回来,接起了程湛兮的电话。
郁清棠轻轻地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情,道:“喂。”
程湛兮问她:“在做什么?”
郁清棠鼠标点亮电脑屏幕,阅读进度停留在她下楼之前,撒谎道:“在看邮件,没注意听手机响。”
“郁棠棠也太乖了吧,周日还在努力工作。”
郁清棠笑了笑。
“你不也是吗?”
“我没有啊,我在吃水果。”程湛兮给她听咬苹果清脆的“咔嚓”声,“听到了吗?”
“听到了。”
“今天吃水果了吗?”
“还没。”
“去吃,吃给我听。”
郁清棠又笑了。
“知道啦。”
郁清棠下楼,洗了个梨,她把手机开免提放在茶几,自己坐在沙发削梨皮。
程湛兮忽然问:“你不开心吗?”
郁清棠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确定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说:“你怎么知道?”
“心有灵犀。”
“……”
程湛兮笑了声。
“所以为什么不开心?”
郁清棠沉默。
程湛兮体贴地不再追问,道:“我忙得差不多了,我今天早点去接你?你可以不在家吃晚饭吗?”
郁清棠想了想,说:“可以。”
程湛兮道:“那我下午去接你吧,两点钟会不会太早?”
郁清棠扑哧一笑。
她神色渐渐认真:“兮兮。”
程湛兮温柔的:“嗯?”
郁清棠改口,轻柔道:“没什么。”
她想对程湛兮说谢谢,但这句话对程湛兮来说显得多余。她只能记在心里,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你晚上想吃什么?”郁清棠问。
“吃你。”
郁清棠微赧,拿起免提的手机,切换到正常音量,贴到耳边:“说正经的。”
“郁小厨要下厨了吗?”
郁清棠莞尔:“是啊。”
程湛兮想起一件旧事,笑道:“我之前生病,你给我送的粥是不是自己熬的,骗我说是外卖,哼哼。”
郁清棠翘起唇角:“是外卖啊,厨师是我,配送也是我,只送给你一个人。”
程湛兮按着甜蜜的心口,向后仰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嘴这么甜,吃了什么?”
“梨。”
“比梨更甜的是什么?”
那边静了一下,郁清棠说:“你。”
程湛兮彻底不行了,郁清棠是什么绝世小甜豆。
“时间不早,我去做饭了。”郁小甜豆撩完就跑,剩下程湛兮一个人在沙发排遣相思。
郁清棠进了厨房好一会儿,脸颊烧起来的温度才降下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咬唇笑了笑。
吃完饭洗洗刷刷地到了一点半,两位老人都回房睡午觉了,郁清棠刚坐到客厅,程湛兮的微信就过来了。
【我到了】
郁清棠霍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竹林摇动,清爽的风从院门送进来,郁清棠走到门口,停下理了理衣服,迈步出来。程湛兮站在白色奥迪的车尾,大半个身子被打开的后备箱挡住。
郁清棠:“?”
程湛兮停下动作,探身向她招手。
郁清棠走过去。
程湛兮看着她道:“我想见见外公外婆,你觉得可以吗?”郁清棠心想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看到堆满了后备箱的礼物,她有点明白过来。
见……家长吗?
程湛兮看着她迟疑的神情,心情忐忑。
良久,郁清棠说:“可以。”
程湛兮凑过去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口:“谢谢宝贝。”
郁清棠唇瓣微热,目光似嗔非嗔。
左邻右舍都在午休,午间的小巷凉风习习,吹动两人长长的发丝。郁清棠腰身一紧,被程湛兮圈着抵在了墙根,借着车身和树木的遮掩,这块很难被清晰地看见。
程湛兮捧着她的脸颊吻了下来。
这个吻很温柔,慢慢地欺进她的唇齿。
郁清棠两只手抱住她的脑袋,情不自禁地探进她的发丝,在绸缎般顺滑的长发里肆意游走,牵动敏感的发根。
程湛兮轻轻地“唔嗯”了一声,眉头舒展得更开。
她圈住郁清棠细腰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郁清棠主动贴紧了她。
郁清棠的吻技差不多可以和她平分秋色了。
换气的短暂瞬间,郁清棠睁眼看到对面围墙上的燕子,一双黑色的乌豆眼滴溜溜看着这边。
程湛兮低头,郁清棠的手却没有跟上,长发被扯了一下,从投入中清醒过来,问道:“怎么了?”
郁清棠眼眸微亮,说:“燕子。”
程湛兮循着她的视线扭头,重复:“燕子。”
嗯,所以呢?
郁清棠脸色微窘,小声道:“有首儿歌。”
程湛兮唱出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这个?”
郁清棠点头。
程湛兮“啊”了声,说:“然后呢?”
郁清棠头埋得更低了,道:“没有然后,我就是看到燕子,突然想起这首儿歌。”所以想和程湛兮分享,程湛兮会不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也值得特意拿出来说?
她刚要走开,却被程湛兮截住,下一秒重新落回女人的怀抱里。
“怎么低着头?”
郁清棠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懊恼道:“你把刚刚那段忘了吧。”
“为什么要忘?小燕子穿花衣,多可爱。”
郁清棠把脸埋进她颈窝里。
“你是不是就只是想告诉我有只燕子,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然后。”郁清棠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错了。”头顶女人的声音落下来。
郁清棠抬眸。
程湛兮看着她,认真地说:“是我想太多,下次不会了,看到蚂蚁也可以告诉我,我喜欢听。”
郁清棠摇头,忍不住笑道:“看起来好像很蠢。”而且幼稚,又不是三岁小孩。
别人也是这么谈恋爱的吗?
程湛兮想了一会儿,道:“人生就是一件蠢事追着另一件蠢事,爱情就是两个蠢东西互相追来追去。”
郁清棠失笑:“什么啊?”
程湛兮正色道:“不是我说的,王尔德说的。”
王尔德都这么说了,郁清棠当然没什么异议。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伴随着程湛兮轻快的歌声,后备箱里的礼物都被搬了下来,她两只手都拎满了,郁清棠问她会不会太多,程湛兮表示多多益善,一马当先地提进了院子里。
黛色房檐下,几只燕子在筑窝,扑腾着翅膀来来回回,衔来河边湿润的泥土。
郁清棠关上院门,帮着程湛兮把礼品堆在玄关旁边。
方文姣二人还在睡午觉,客厅里一片静谧,自动换水的鱼缸里水草分开,探出条金鱼的脑袋,人影从旁边路过,碧绿的水草复又合拢,柔柔地在水底招摇。
程湛兮像是第一次来这里,脚步沉稳,认真地环顾一周,在客厅沙发就座。
脚步声远离,小金鱼重新钻出水草,打量陌生的客人。
郁清棠下巴点了点楼梯的方向,疑惑道:“你不跟我上楼吗?”
程湛兮背脊挺拔,双手规矩搭在膝盖,说:“不了,先见过外公外婆。”
见家长,她是认真的,礼数一定要周到,态度更不能随便。
郁清棠从她非同寻常的严肃里察觉到什么,修长指节蜷了蜷,跟着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给程湛兮倒了杯水,在另一张沙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