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热的食物冲散开灰白室内的阴郁。
有那么一瞬,银匙清脆地敲打在瓷杯上,红棕色的咖啡液溅起水花,裹挟更馥郁的芬芳滴落回水面,炙烫的温度在手背留下痕迹,很短很轻的余韵,甚至让人来不及思考。
树冬就沉溺在这虚妄的安稳中,如年如念。
“……ma ong ma ong……妈……”
“……”树冬被她软软糯糯的一声喊得直冒鸡皮疙瘩,只能侧身藉由喝咖啡的动作装作若无其事。
“么……啊妈……”傲青又咬着手指叫了声。
树冬忍不住笑出来,用手指蘸了些烫烫的金黄色蛋心给她,“不烫。”
傲青舔舔鼻子直起上身,脸上充满新奇,树冬重新拿西餐刀划了大块煎蛋给她,“不吃吗,还是不习惯吃熟的?”
“嗷……”傲青耸肩晃晃脑袋,把树冬替她系的围裙扒拉开。
空气波动产生的无形震荡,从墙外直接渗透进来,树冬立刻立在原地不动,她的大脑如同在盒子里晃荡的牛奶布丁,扯动亿万根视觉神经,让她看什么都天旋地转。
傲青猛的发出一声低吼,跳到树冬面前的玻璃砧板上朝窗外龇牙咧嘴。
“卢赞恩——”
首先是男人的怒吼。
紧接着,比之前波动频率更剧烈的空气波传来,力量巨大,能同时摧毁坚固的外墙和透明玻璃。
傲青竖起耳朵,一马当先护住树冬,碎裂废土在两人周身隔离出一道壁垒。
灰白浓雾般的间隙,树冬见到一个发光的女人飘过来,真的是飘,就那么一眼,天上还的碎片还在飞来飞去,她就像定格的PPT图片那样设了自动播放,慢悠悠的,双脚悬空飘进来。
“卢赞恩!”未见其人又闻其声。
粒子脉冲枪的颜色,原来还有蒂芙尼蓝?
绷带缠身,每一丝每一缕的材质都在发光,窸窸窣窣的蓝色光点飘乎其上,连接着冰床上病人的每处感官。
蕾亚从梦中颤栗醒身,拔掉静脉中的试剂,心烦意乱的,却怎么也找不到镇定剂。
嘎吱嘎吱……
塞勒博推着轮椅不请自来,将地上的针剂捡起来,他看着再次陷入沉渡的树冬,不发一语地把针尖刺进蕾亚动脉。
“……多谢。”
“如何?”
“她的灵魂是蓝色的。”
“即是……”
药剂已全部推进血管里,蕾亚还未抽出针头,她握紧冰凉的针管大喘气,“像烟雾一样在宇宙里四处漂泊,不就是沉渡吗……”
“也不是全无办法,知道她的脑电波状况,不就好办咯。”
他抢过药剂,靠近睡着的树冬,瘦柴的五指乱拨,那些蓝色的光点便游动出来,汇集成纤细的蛛丝般,随着他飞舞的指尖飘沉。
“哦……目洋子……这个不错……这条不错……我看见了礼颂的雇佣兵……喔,是海风……是啦是啦……是蒲兰大人的气息……”
“蒲兰?”蕾亚从蜷缩的圆管里爬出来,擦拭着湿漉漉的毛发,“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我下去一趟。”
“啧,下去?她现在在黑伊斯哦,一来一去,树冬她怕不是已经生了哦……我要怎么解释,说它妈妈摔了一跤长眠不醒,另一个妈妈至今还飘在天上?”
“……”蕾亚落寞地点点头,“那我下去直接把渡轮翻出来。”
塞勒博收回手,顺势打开维护器,冰床沉浸入透明黏液里,慢慢替久睡不动的躯体内外修复。
“虽然古老,准确性低,死亡率高,超脱率……现下的紧急情况也不失为一种方法。那么,我去准备动力源……”
塞勒博趁她换衣服转身,“最多三次,人类没接受过灵魂入侵导向,她的身体受得住大脑也不行。换言之,你只有三次机会,在茫茫宇宙中寻回她。”
“承你吉言……”
树冬……
树冬……
“树冬?醒醒!醒醒树冬,喂!”
树冬一脸懵逼地捂着被拍疼的右脸回过神来,忍住怨怼对眼前的漂亮女人微笑。
“晚,上,好唔……”
蒲兰捏住她浮肿的脸蛋拉扯,“想什么?”
树冬垂下眼皮,眼睛几近晕黑,快被她珠光宝气的装扮闪瞎。
穿着晶莹剔透的由钻石制成的纱衣还不够,在纱丝之外,从头纱到凉鞋还要戴着富丽繁华的珠宝首饰,光此还不能展示她有多宝贵多神圣,有生有灭的鲜花围绕在身周,方能显示万物复苏之权。
蒲兰叹气,便多一处泯灭的花,“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你的救命恩人啊。”
是了,要不是作为“天使”的她及时出现,树冬和傲青早就被那些细作吃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