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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食材都是够的,为了减少她四处勾搭人的几率,她的丈夫一个星期只允许她独自开车出门一次,所以她总是把冰箱填得很满。她踢倒了垃圾桶,于是看见了那双包裹在黑色塑料袋里的怪手。

害怕环卫工人发现,她一直没敢扔了它们。

她仿佛魔怔了一般,盯着这双手看了很久,脑子里又开始浮现砍断它们时的那些触感和嗅觉。

偏在此时,手机响了,吓得她差点惊跳而起。看见来电显示,她一秒钟都不敢耽误地接通了,男人略显虚弱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今天晚上要陪客户应酬,不回来吃晚饭了。家里收拾干净了没有?

都收拾干净了,你怎么样,还好吗?陆丹小声询问。

男人根本不搭理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就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男人又一次醉醺醺地回来,一进门就脱掉西装外套和衬衫,去查看腋下的伤口。扯掉绳子和保鲜膜后,他愕然地发现那鲜血淋漓的断口竟然已经愈合,这是怎样可怕的复原能力?

他大松了一口气,憋了一整天的郁气又开始发作,大吼道:陆丹,陆丹,你死哪儿去了?晚饭呢?

陆丹慌忙从卧室里跑出来,嗫嚅道:你不是说你陪客户吃饭去了嘛,我就自己煮了一碗面条,没做晚饭。她今天伤得比任何时候都重,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办法思考,所以就偷了个懒。

男人怒气冲天地叱骂:难道你不知道陪客人的时候我只能喝酒,吃不了太多东西吗?你这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你给老子死过来,今天老子非得好好教训你。贱货,婊子,只知道花老子的钱,不止你,你们一家都是吸血的蚂蟥

啊!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再打我会死的!陆丹被男人抓住头发往墙上撞。

恰在此时,那双被砍断的怪手又一次从男人的腋下长出来,挥舞着拳头向陆丹砸去。不仅陆丹吓了一跳,就连男人都吓懵了。他以为砍掉的肢体是不可能再生的,但这双青灰色的怪手却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男人不自觉地放开陆丹,惊惧万分地站在原地,而陆丹立刻就逃了,把卧室的门锁得死死的。

第107章

这注定是一个混乱的夜晚。男人惊惧之下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砸了,可是他发现自己心中越是充斥着暴戾,那双手就会变得越强健,甚至于他觉得两肋之间也有点发痒,抬起胳膊对镜一照才发现,在那双怪手之下,竟然又有树芽一般的怪手在生长。

他终于意识到这些手是以自己的戾气为养料而产生的,体内的戾气越重,它们的生长速度就越快,而他在公司处处克制,所以一切都很正常,回到家就彻底爆发了。他不敢再摔打东西宣泄怒气,更不敢揪住老婆往死里打,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你得冷静,你得克制。

可是已经长出的怪手不会因为这份克制而缩回去,它们始终都在,撕扯着他身边的一切,并不受他的控制。它们因暴戾的欲望而生,破坏是它们的天性。

男人今天依然没能把那桩大生意谈下来,这意味着最近一段日子他必须加班加点,半点都不能松懈。若是在这种时候请假休息,那意味着把成功的果实拱手相让,提成、升职、加薪,都将化为泡影。三十出头是男人的黄金期,这个时间段若是没能取得太大的成功,到了四十岁只会不断走下坡路。

男人已经爬到半高不低的位置,若是不能往上,便会直接坠落,而他没有强硬的背景和丰厚的储蓄,他承受不起坠落的后果。他看着这双疯狂舞动的怪手,又摸了摸两肋处,已长出半尺长的细弱的另一双怪手,满心都是痛苦和绝望。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砍吧,今晚砍断,明天早上大概就能愈合,然后便可以正常地去上班。这样想着,男人冲躲在卧室里的陆丹叫喊:你死哪儿去了?快给我出来,把这双手也给我砍掉!

陆丹只磨蹭了一会儿便从卧室里挪移出来,脸上写满恐惧。

有了早上的成功经验,这一次,陆丹是睁着眼的。她一边掉泪一边砰砰砰地劈砍,动作依然不利索。厨房里鲜血四溅,还有男人痛苦的嘶喊和低吼,然而在往日,这痛到极致的嘶喊原本是来自于女人的。

不知不觉,他们的处境已完全颠倒。

又一个黑色塑料袋被扔进垃圾桶,陆丹娴熟地为丈夫包扎伤口,洗澡换衣,扶上床睡觉。今天晚上,她没有遭受太多虐打,闭上眼,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刚才的场景,不再只有触觉和嗅觉,由于全程睁着眼,这一次她能清晰地忆起那些画面,很血腥,很残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在这血腥残暴中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连往日频繁造访的噩梦都没来侵袭。

真奇怪!经历了那样的事,我竟然没失眠,为什么?早上苏醒时,陆丹默默感受着自己精神饱满的身体,心里有一万个不解。

她习惯性地给丈夫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对方却并没有吃几口。看得出来,由于连续性地失血,他的身体变得很虚弱,肠胃也陷于疲软,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得去上班,因为没有工作他就会失去一切。

看见他略有些踉跄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陆丹默默想到:其实老公也很不容易啊!

虽然如是感叹,但她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类似于心疼不舍的情绪,这和以往的她完全不一样。就算再痛恨丈夫,当对方病倒时,她也会不自觉地紧张担忧,然后顶着对方的打骂悉心照顾。她试图用这种委曲求全的方法去感化丈夫,从而获得温柔的对待。

然而那根本没用,男人不会被感动,反倒时常辱骂她是个贱皮子。

但现在不会了,自己作践自己的事,陆丹再也不会去做了。她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进厨房,对着满满当当的垃圾桶发愁:一二三,总共三双怪手,她却不敢去扔,因为小区里住户很少,谁家扔了什么东西,环卫工人略一点算就能知道;扔进湖里也不行,岸边太浅,很容易看见;绑上石头扔进湖心倒是一个办法,但唯一的快艇好像坏了

陆丹暗自琢磨一阵,最终选择放弃。

晚上,丈夫早早回来了,工作似乎很不顺,却强忍着没发脾气,于是陆丹过了一个罕有的平和的夜。

第三天,家里依然风平浪静,但厨房里却飘出一股怪味,熏得丈夫十分难受。他找了半天才发现那三只怪手竟然没被扔掉,这会儿已经腐烂,于是大发雷霆,却又在腋下发痒时不得不克制住。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们。陆丹一边说话一边偷瞟丈夫,表情战战兢兢的。

把它们剁碎你不会吗?剁碎,扔掉!男人揪住她的耳朵怒吼,却又堪堪咬紧牙关,不敢放任怒火的燃烧。

陆丹连连点头,然后逃也似地跑进厨房。

连续修养了几天,她身上那些常年不断的淤痕已经开始变浅,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她每天都会准备极丰盛的饭菜,却不再是为了让丈夫满意,而是为了给自己补充营养。骨头变得轻盈的感觉太过于美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未婚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可以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连续逛好几个小时的街,而现在,她稍微走两步就会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得让自己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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