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娴芬慌忙推开李岚,颤声道:我没忘记,我总会给你补偿的,我现在还有事要忙,你先走吧。
李岚默默拉上拉链,盯着她看了两眼,然后冷笑着走了。这一次的商议自然是无果,而李岚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被潘大伟吊着的感觉。
曲娴芬整个人都不好了,惨白着一张脸在椅子里默默坐了很久,然后才浑浑噩噩地拿起手机,继续寻找若雨。一个多小时后,她放下手机,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太着急了,应该放松放松,换一个思路,于是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步,踱着踱着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潘大伟,潘大伟的任何决定对公公婆婆来说都是圣旨!
我的钢琴!我得找回我的钢琴!她用力拍打自己脑门,然后给婆婆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她究竟把钢琴卖到哪儿去了。
婆婆一开始还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被曲娴芬吼了几句才无奈道:我也不知道,钢琴其实是开开让人拖走的。
你说什么?曲娴芬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钢琴是开开让人卖掉的,他撞坏了别人的车,没钱赔了。
没钱赔你不会给他钱吗?为什么要卖掉我卖掉曲娴芬的钢琴?
凭什么要我给钱?我觉得开开做得很对,太有商业头脑了,这么小就知道废物利用,跟你简直一模一样!他是得了你的真传了!婆婆夸赞的话让曲娴芬一时无语。她满心的火气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发作才好,因为卖掉她最心爱钢琴的人竟然是她最在乎的儿子。外婆的遗物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废物吗?那他的母亲呢?
在这一刻,曲娴芬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累得几乎快站不起来了。她挣扎了很久才拨通儿子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乖巧的声音,爸爸,你找我有事吗?
你把你妈的钢琴卖到哪儿去了?曲娴芬哑声问道。
爸,你知道啦?潘开并不觉得紧张,因为他知道父亲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他计较:我卖去博得立琴行了。
卖了多少钱?曲娴芬咬紧牙关。
那钢琴太破了,又不是什么名牌,只卖了两万多块。先说好啊,那些钱我全都赔给同学了,一分没剩!
曲娴芬已经懒得再听儿子说话了,她迫不及待地拿起车钥匙,冲了出去,在市内转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博得立琴行,并且花费比原价高出两倍的价钱把钢琴赎了回来。它被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做了简单的保养和修复,看上去竟然像新的一样。
曲娴芬看呆了,曾经的美好回忆又在她的脑海里打转,弄湿了她的眼眶。当工作人员问她把钢琴搬到哪儿去时,除了潘家,她竟然想不出别的地方。她知道那里不安全,可是她竟然没有一个单独的可供自己容身的居所。她为什么从来不考虑这一点呢?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需要秘密存放。
先送去月亮湾小区吧。无奈之下,曲娴芬只能把钢琴送回去。
工作人员轻轻放下钢琴便走了,曲娴芬没在客厅里看见公公婆婆,于是就想先回客房看看自己的身体,推开门却见公公正慌忙从床上爬起来,紧紧扯着裤头,而自己的身体虽然还好好躺着,衣服的扣子却已经被解开了
你在干什么?曲娴芬强忍眩晕走到床边,抖着手检查自己的身体。还好还好,只是上衣被解开了,内衣内裤还穿在身上,公公并没有得逞。然而这只是因为自己心血来潮忽然赶回来罢了,如果自己不回来呢?
曲娴芬不由想起公公在无人时看向自己的怪异目光,于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她刚跨出象牙塔就走进了婚姻的坟墓,所以对社会的残酷和人性的丑恶并没有太过全面的认识,她自以为的地狱一般的生活,放在外面那些为了生活而苦苦挣扎的人身上根本不算什么。
她其实还没有长大,从心理层面上看,她还是一个完全无法独立的孩子,只能靠汲取童年的快乐记忆过活。但现在,这个孩子的世界正在急速崩塌,并且被丑陋的现实构建成另一番模样。
她想也不想就一拳挥了过去,声嘶力竭地怒吼:你刚才在干什么?你想强奸她吗?强奸你的儿媳妇?
发生什么事了?婆婆听见声音连忙跑进来,发现老头子被儿子打翻在地,儿媳妇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顿时发出惊呼。
你这个狐狸精!你给我起来,我撕了你!婆婆像猛虎一般朝床上的女人扑去。
曲娴芬一脚把她踹翻,揪住她的头发嘶吼:你打她干什么?她还昏迷着,她能勾引谁?看看你的老公,看看他系不牢的裤腰带,那是他自己解开的,没有谁逼他!连儿媳妇都想搞,他简直就是个畜生!
曲娴芬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对着公公婆婆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这得感谢潘大伟强壮的身体,也得感谢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光怪陆离的事。成年人的残酷物语教会了曲娴芬什么叫做百无禁忌,反抗的欲念像烈火一般烧灼着她的理智!
你们潘家人都是一群畜生!畜生畜生畜生!她狠狠地踢踹公公婆婆,耳边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哭喊和求饶。她疯了,被十几年的冷暴力、热暴力逼疯了,被儿子的背叛和轻视逼疯了,也被残酷的现实逼疯了。
但她疯得非常痛快,所以打完了公公婆婆,她竟然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她想起了梵先生的话脱离你现在的视角,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好好审视你现在的生活,你或许会寻找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这就是她找到的答案,一地鸡毛,一文不值,但其实她的生活并没有她原本以为的那么痛苦,也完全没有绝望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大伟,大伟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婆婆被打得受不了了,躲在门后颤声询问,公公连脸都不敢露。
曲娴芬却根本不搭理他们,再一次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开开,我要是把所有财产都转给你妈妈,你愿意跟她走吗?她所要寻求的最后的答案,或许就在儿子身上。
你疯了吗爸?她以后要是带着你的钱改嫁了,那咱们老潘家的财产不就全没了?她屁都不懂,你转给她干嘛,不如转给我!潘开立刻炸毛了,苦苦劝说道:你们只有我一个儿子,干脆现在就把家产全都转给我得了,这样最保险。以后你们爱跟谁过就跟谁过,我不管。
曲娴芬低声笑开了,表情却很哀伤:开开,你为什么不喜欢妈妈?
她长得丑,不会打扮,还总不让我玩游戏,平时跟她要点零用钱都不肯给,还啰里啰嗦,真烦人。还是爸你对我最好,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买什么。潘开习惯性地开启了拍马屁模式,一面踩低母亲一面捧高父亲,因为他一旦这样做了,父亲就会很高兴。
曲娴芬挣扎道:可是她让你不要玩游戏也是为你好啊,你以后要考大学的。
爸,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说话的口气和那个黄脸婆好像!你不是早就说过要送我去国外读书的吗?难道你改变主意了?爸,你可不能这样啊
余下的话曲娴芬已经不想再听了,她挂断还在嗡嗡作响的手机,朝门外走去。她的公公婆婆追在后面大喊:大伟,你刚才说要把财产转给曲娴芬,你是在开玩笑的吧?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真敢这么干,我就吊死在家门口!
回应他们的除了楼道里的阴风就只有曲娴芬绝不回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