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巨鲸游到自己身边时,苏枫溪伸出手,轻轻贴住它的吻部,跟随着悠远如梵音的伴奏缓缓吟唱:浮海的泡沫,雪一般的浪朵,你掖着尾游过,山巅,海远,天蓝
她的吟唱由低到高,像旅人攀登山巅,又像巨舰冲出浪涛,透着一股飒爽和辽阔。只一开嗓,全场歌迷的皮肤就已经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守在直播间的观众更是听得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什么叫做天籁之音,这就是!
然而宋睿却附在梵伽罗耳边说道:如果撇去苏枫溪的声音,这首歌写得倒还真不错。
是啊,可惜了。梵伽罗遗憾地摇头。
摄影师已经对拍摄两人的反应没有兴趣了,正拼尽全力捕捉着站立在高台上的苏枫溪的每一个表情。风从她的裙摆和发间掠过,深蓝色的巨鲸发出清亮的嘶鸣在她身边环游,一瞬间所有的光柱、所有的霓虹灯影、所有的灼热视线、所有的赞叹惊叫,全都汇聚在她一人身上,就仿佛世间一切灵韵尽归她独享。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一只集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的妖怪,美得摄人,美得无法抵挡!
当她的魅力被魔音催发到极致时,赵文彦的书房里传来砰地一声巨响,那颗子弹终究还是打偏了,从他的额角擦过,刮走了一层皮肉。他的侧脸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双眼却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女人,表情如痴如狂,然后缓缓跪了下去。
撞破门冲进来的赵国安老先生发现孙子还在,先是一喜,看见他极尽卑微的姿态,心却直直下坠。
晚了!
然而这一切对苏枫溪来说却不早也不晚,刚刚好。从高空跌落谷底,又从谷底几经挣扎着爬上山巅,她终究还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头顶。升降舞台把她带到十米高空,她举起一只手,牵动着那头巨鲸来回巡游,嘴里发出高亢的吟唱:你从整个世界突破,飘摇,狂潮,尖啸!你在尖啸
后面的这一整段都没有歌词,只有一节更比一节高亢的空灵声浪,只有一叠更比一叠激昂的热烈音墙。苏枫溪踏着这些声浪,踩着这些音墙,几乎触摸到星空璀璨的天幕。这是她离尘世最远的一次,也是她离神座最近的一次。
是的,神座,在这一刻,她忽然领悟到,梵伽罗和巨鲸算个什么东西,唯有神灵才是宇宙中唯一永恒且不败的存在!她已是这些歌迷的神,而未来,她将成为整个世界的神!
当她闭上眼,沉浸在这突如其来却又恢弘迷人的领悟中时,梵伽罗终于松开手,让那颗骷髅头能够直视自己的猎物。
我见、我识,我征服!只一瞬间,它强大而又贪婪的意念就凝聚成一柄巨剑,由那电光连杀的漆黑双瞳放射出去,然后在空中一层一层叠加上梵伽罗早已酝酿许久,且掺杂了十万人的恶意的浩瀚磁场,朝苏枫溪直直刺去。
骷髅的恶念、双瞳的恶念、十万人的恶念,再加上梵伽罗的杀意,这是何等可怕的一股力量。那头深蓝巨鲸在这摧枯拉朽一般的神念攻击下轰然破碎成一个个光点,在苏枫溪的身边狂乱飞舞,一阵焚风吹过,卷起她热烈张扬的裙摆。
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裙摆像花瓣一般将她包裹,场面说不出的唯美动人,然而当裙摆落下后,她的真容却同时被几台摄像机转播到了大屏幕上。
站在高台上握着话筒的那个人形物体到底是什么啊!她的头发像秋天的枯草一暗粗糙;深灰色的皮肤紧紧贴在一副骷髅架子上,一条条粗壮的黑色血管爬满了她的身体,像盘踞着一条条毒蛇。她的脸不是脸,而是一颗包裹着焦干皮囊的骷髅,完全萎缩的嘴唇根本包不住她黑黄尖锐的牙齿。
她仰头高歌,与苏枫溪之前的吟唱无缝衔接上,发出的却是令人耳膜刺痛的尖啸。
啊啊啊!这是什么啊?是怪物,是怪物!看见她的真实面貌,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然后发出惊恐万状的哭喊,也有人在冥冥之中忽然想起梵伽罗曾用以形容苏枫溪的一段话:
你那美丽的脸庞只是一颗蒙着焦皮的骷髅;你那明亮的双眼早已被欲望侵染,变得浑浊不堪。在细腻皮肤地掩盖下,一条条粗壮血管里流动着的是已然腐败的黑血;支撑着这具身体行走于人世的,是一堆发黄疏松的枯骨;附着在枯骨之上的是风干的肌肉和渐渐衰败的器官。你早应该死去,却又挣扎着活在人间,你是一只无时无刻不在朽坏的怪物。
他的描述竟与眼前的怪物一模一样,毫无偏差!
第192章
苏枫溪贪婪地想蛊惑全世界的人,所以她同时在好几个网络平台上进行了直播,如此,能听到她歌声的人会是演唱会现场的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届时,这些人都会成为匍匐在她脚下的奴隶。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且完全背离了她的想象,这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人群,竟亲眼见证了她的真实面貌,也亲耳听见了她的真实嗓音。
她那形同枯骨的身体包裹在锦绣华丽的长裙里,越发显得丑陋骇人;她那刺耳的嗓音还在忘情地吟唱:啊啊啊嘎嘎、咳、赫赫音质越来沙哑、粗糙、低沉,仿似一头苟延残喘的兽。
她仰着头,闭着眼,握着麦克风,陶醉在这高亢的嘶吼中,根本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何等模样,但那惨白的光柱却将她可怕的身影照得纤毫毕见。
没了魔魅之音的蛊惑,现场的十万歌迷早已清醒,此时正发出不敢置信的尖叫,而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声听在苏枫溪的耳里却变成了兴奋的欢呼。她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黑黄发臭的牙齿和一条鲜红的长舌,那择人而噬的模样又引来了一波更恐惧的声浪。
这是什么啊!这是苏枫溪吗?坐在贵宾席的众位巨星简直要疯了,其中有几位男星均与她保持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脸色最为难看。只要一想到他们曾与这样一只浑身腐烂的怪物同吃同睡、形影不离,他们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江干已经吓瘫了,铁青的脸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坐在他身旁镇定自若的梵伽罗和宋睿就显得格外突兀。
分布在舞台四周的摄影师已经吓得扔掉了摄影机,但直播却并未中断,苏枫溪可怖的身影依然停留在巨大的LED屏上,因为架设在桁梁上的数十台自动摄影机还在拍摄她曼妙的身姿,这是演唱会开始之前技术员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怪物怪物怪物!啊啊啊啊!十万歌迷的欢呼已经被惊恐的尖叫取代,大家慌不择路地往外跑,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孟仲给梵伽罗打来一个电话,语气十分焦急:梵老师,我们已经把舞台上的人全都清空了,但场内的十万观众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我们不可能控制得了他们。您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叫他们有序地退出体育馆,否则一定会发生踩踏事故。十万人的暴乱,场面会非常惨烈!
孟仲粗重的喘息一声一声地传来,与周围人恐惧不安的尖叫结合在一起,令形势更加紧迫。
梵伽罗想也不想便翻过贵宾席的栏杆,借着急速的冲刺攀上高达三米的舞台,气也不喘地说道:给我一个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