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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媒——风流书呆(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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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睿被震撼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我准备好了。梵伽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梵伽罗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想让你变得完整,我想让你知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想让你没有遗憾。

宋睿被他眼里的璀璨光轮晃得头晕目眩,刚才还因为疲惫和无力而缓慢沉寂下去的心,这会儿正疯狂脉动着。青年一定想象不到他的这番话带给他怎样的一种冲击力。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他想补全他残破的灵魂和生命;他想握着他的手,去领略一个真实的世界。这样的一份心意是口头上的表白永远无法相比的,是价值连城的珠宝也相形见绌的。

梵伽罗的确没有浪漫细胞,但他的务实、温柔、体贴,却已经是世界上最令人无法抗拒的人格魅力。

宋睿直勾勾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梵伽罗,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梵伽罗俯下身,漆黑眼瞳里充满了期待。

开始吧。宋睿紧紧扣住他的十指。

梵伽罗慢慢弯腰,直至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宋博士的额头,然后把一缕意念缓缓注入对方的脑海,使之融入那一片空白的地方。这个过程非常奇妙,像冷水与热水的交融,像气旋与气旋的相撞,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念缓慢却又急切地汇聚在一起,逐渐变得不分彼此。

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我的满溢补全了你的缺失,这是我的炽热温暖了你的冰冷。他们本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拥有着截然相反的人格,却在此时此刻合二为一。

宋睿无从得知梵伽罗的感受,但他自己的体会却是惊心动魄的。当梵伽罗把意念抽离时,他差点就狠狠把他拉入怀中,将他禁锢。他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也透过他的意念明白了何谓喜怒哀乐。

他原本只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在这一刻染上了绚烂的色彩。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在记忆的碎片里捡拾珍贵的宝物。他看见了年幼的自己获得了第一份生日礼物,于是体会到了迟来的喜悦;他看见少年的自己经历了第一次挫折,于是体会到了迟来的沮丧;然后他看见了一辆扭曲变形的汽车,和汽车里染满鲜血的两张脸,心脏忽然开始绞痛

他捂住胸口,发出了嘶哑的低喊。

梵伽罗连忙扶住他,焦急询问:你怎么了?

宋睿大口大口喘气,我得去一个地方,马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外走,仿佛受了严重的内伤。

梵伽罗立刻找出车钥匙,又蹲下身,为宋博士换好鞋,拧眉问道:是不是我的意念伤到你了?

不是,我现在必须去做一件事。宋睿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神情似哭似笑:我要去弥补一个遗憾。

那就赶紧。梵伽罗飞快替宋博士系好鞋带,自己却随便踩了一双鞋,匆匆把人扶出门。

宋睿满头都是冷汗,却死死拽住这份让自己痛不欲生的情感不愿放手。他打开导航,让梵伽罗跟着语音提示走,又时不时指点几句。梵伽罗一直在加速,心情非常焦虑。

五十多分钟后,两人抵达一座公墓,跪在了一块墓碑前,看着上面的一张夫妻合照。

这是我的父母。虽然墓碑上写得明明白白,但宋睿还是解释了一句。

梵伽罗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念诵经文。

宋睿却长久地凝视着这张合照,开始述说:他们死于我十六岁的时候。那一年我在美国留学,主导了一项心理实验,实验是有关于洗脑和高压统治的。

梵伽罗瞥他一眼。

他苦涩一笑: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我告诉你一个实例你就明白了。法西斯的统治就是洗脑和高压,是一种极端残酷的控制人的手段。我召集了一百多个实验者,到最后,他们都被我洗脑了,实验大获成功。但在结束之后,有一个人为了向我表达忠心,自杀了。

可我没在你身上看见杀孽。梵伽罗摇摇头。

他没能成功,我及时赶到救了他。宋睿揉了揉眉心,嗓音里满是懊悔,我因此被控告,我的父母不得不丢下工作跑到美国来帮我打官司。如果罪名成立,我可能要坐三十几年牢。他们原以为我变好了,却没料我一离开他们的视线就闯下了那样的大祸,他们终于意识到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我和希特勒没有任何区别。

宋睿的眼眶开始发红,他们非常痛心,却还是舍不得放弃我,为我请了最好的律师进行辩护。他们当时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你知道错了吗?

梵伽罗默默握住他轻微颤抖的手。

宋睿深吸一口气,嗓音嘶哑:我一次又一次地对他们说我没错。我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拒绝了他们的所有帮助,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自学了法律课程,又联系到当时参与实验的人,让他们更改了口供。最后我自己为自己辩护,大获全胜,无罪开释。从法庭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笑着对他们说我就是我,永远不会改变。

梵伽罗缓缓摩挲他的手背。

他们对我完全绝望了,当天晚上便开车离开了我的住所,然后在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宋睿挺直的脊背慢慢佝偻下去: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他们,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痛苦。在他们的葬礼上,我的伯父压着我的头,让我为他们哭一场、道个歉,我却做不到。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也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却像摆放在橱窗里的展品,只可以观看,不可以触摸。我知道什么是良知,但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宋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摇头道:我的心是死的,与躺在棺材里的我的父母没有什么两样,又怎么可能感到伤心难过。对那时的我来说,因为悲伤、内疚和痛哭而掉泪,不如剖开我的心脏取一捧热血,那样反倒更容易。

我的伯父听见我这样说,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他终于也彻底放弃了我,将我逐出家门。宋家容不下一个没有心的人,或者说全世界都容不下这样的人,从此以后我就学会了伪装。

梵伽罗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宋睿转头看他,眼里忽然掉下两行热泪:但是现在,这段冰冷而又灰暗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有了温度和色彩。我看见了刺目的鲜血,感受到了锥心的痛苦,体会到了迟来的悔恨。我终于可以把亏欠了他们十几年的东西还给他们。

宋睿接住自己掉落的泪滴,捧于父母的黑白合照之前,颤声道:爸,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的改变你们看见了吗?

墓碑上的两人静静看着他,笑容似乎柔软了一些。周围有冷风吹过,晃动着高挺的树木,引得枯枝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他的问询。他的眼泪滚滚而落,止都止不住,像是要把自己亏欠了这么多年的悲伤、悔恨与自责统统交付。

他弯下腰,用力磕了一个头,于是梵伽罗也弯下腰,跟着磕头。

宋睿俯下身后便再也没有直起来,他用额头死死抵着地面,感受着长眠于地下的父母,用自己滚烫的泪珠叩击着他们的墓穴。他的心在绞痛,但他积压在内心深处的黑暗却获得了全然的释放。

梵伽罗说得没错,现在的他才算是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这样的经历哪怕只是一瞬,哪怕痛彻心扉,也是无与伦比的珍贵。

当宋睿俯身叩拜,深深忏悔时,一名老者杵着拐杖慢慢走过来,看见这样的画面竟然愣住了,搀扶他的中年男人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两人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目光直勾勾的,而宋睿则一无所觉,忏悔了一次之后便又磕了一个头,再次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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