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温和的磁场像泉水一般包裹住了展厅里的每一个人,借由磁场的侵染与连接,他们竟隐约听见了一阵长而尖锐的金鸣,似剑锋断裂、似冰石破碎、似闪电击破长空留下的残音。
孙馆长第一个受不了了,捂住耳朵一阵哀嚎。他听见的声音似乎比所有人听见地更尖锐,因为他本该是这些国宝的保护者,却没有尽到一丝一毫的职责。
梵伽罗撤掉磁场,于是只一瞬间,那似悲泣似疾呼的声音就消失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内心更是萦绕着一种难以排解也难以释怀的哀恸。
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所有国宝绝对都是真品的孙馆长和刘副馆长,这会儿已是哑了,虽然心里还是不相信梵伽罗的话,却不敢再胡乱开腔。
感觉到它的灵韵了吗?梵伽罗沉声问道。
感觉到了!众人齐齐点头,胸腔里还残留着莫名的震撼。
并不是所有的文物都能产生灵韵和气运。梵伽罗进一步解释:唯有集齐了国之运势、帝王之运势、人杰之运势的器物,才会产生灵韵和气运。你们看这张清单。
梵伽罗抽走了阎部长手里的清单。
宋睿也抽走了孟仲手里的清单。
两人似乎都看出了问题,但其余人却还是懵的。
九件镇国之宝,集齐的就是国运。宋睿猜测道。
没错,它们与定国剑一样,有灵有运,这是肯定的。梵伽罗点了点清单,问道:人杰是什么?
阎部长等人拿出手机百度。
孙馆长和刘副馆长倒是知道,但是他们不想与梵伽罗这个搅屎棍说话。
宋睿答道:人杰就是才智杰出的人。
梵伽罗颔首道:没错,人杰就是才智杰出的人。看看这份清单上的文物,它们或出自人杰之手,譬如书圣、画圣、匠圣;或常年被人杰带在身边,譬如佛陀、大巫、得道高僧。无需看见真品我也知道,它们的灵韵和气运必然能与天材地宝相媲美。现在你们看出问题了吗?
阎部长等人凝神思考。
宋睿略略一想就明白了:隐藏在这桩调包案背后的人,似乎只需要带有灵气和气运的文物,没有灵气和气运的,TA一件都没看上。
刘副馆长仿佛发现了一个重大BUG,指着定国剑高声嚷嚷:那你们怎么解释这柄剑没被调包的原因?
孙馆长看了这位老搭档一眼,脸上浮现难堪的神色。不过他知道,对方也是气糊涂了才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但别人似乎并不觉得这句话愚蠢,于是纷纷追问:是啊,带有灵运的宝物都被调包了,怎么唯独不调包这把剑?
宋睿瞥了孟仲一眼,解释道:因为这把剑,造假者根本无法仿制。它的合金成分是我们现有的科学技术都分析不出来的,几千年过去了,它不锈不蚀,锋利如初,整个剑身布满幽蓝色的格纹,仿若水波冰裂,没有任何一种金属材料可以做成这个效果。它的铸造技艺已经失传,一旦弄来一个赝品,立刻就会被看出破绽,所以造假者放弃了对它下手。
宋睿忍了又忍,还是质问了一句:你们都不读史书的吗?
阎部长老脸微微一红,孟仲却反驳道:你说的这些好像不是常识吧?
宋睿转过头,继续盯着定国剑,懒得与这些孤陋寡闻的人搭话。
梵伽罗把手掌贴在玻璃展柜上,沉声道:是的,正是因为它的独特,所以逃过了一劫。这些文物均属华夏瑰宝,或镇国、或传世,即便被带到外界也根本无法出手,因为没有人敢买,谁买谁就是华国的敌人。那么下手的人为的是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阎部长被问住了。
孙馆长气哼哼地说道:所以没有谁敢把主意打到这批文物身上,它们都是真品!
梵伽罗连个眼角余光都未曾施舍给孙馆长,只是长久地凝视着那柄宝剑,继续道:从造假者的动机来判断,我大概可以猜到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他们又是哪种人?孟仲目光灼灼地盯着梵老师的背影。
天材地宝也含有大量灵运,那么你们知道它们的作用是什么吗?梵伽罗头也不回地问道。
阎部长和孟仲都是老干部,对这方面的知识并不了解。天材地宝不是玄幻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吗?
宅男小李连忙举手:我知道,天材地宝可以洗髓伐经,让人脱胎换骨!
没错,天材地宝所蕴含的灵运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瞬间冲破凡胎俗骨的桎梏,变为灵者。灵者就是像我这样的人。梵伽罗的手掌沿着玻璃柜虚抚过剑身,一字一句沉声说道:所以,这些文物也与天材地宝一样,可以让人晋升到另一个层次,也就是所谓的超脱世俗。但文物里的灵运不像天材地宝,只要吃掉就能取用,而是需要特殊的手法。所以我敢肯定,做下这桩案子的人必定是玄门的人,动机是为了掠夺这些文物里的灵运,为自己所用。
又是玄门!阎部长一听这两个字就冒火。他最近跟玄门的人结了大梁子,几乎每天都有玄门的修者来拜访他,只为了给天水派说情。
孟仲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一条。
宋睿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如果这些文物里的灵运被掠夺了,它们会怎样?
梵伽罗回过头,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他走到一个装饰柜前,抽走了插在柜子上的花瓶里的一株百合,沉声说道:看见这支花了吗?它为何如此娇艳?因为它体内的生机还未完全消散。生机与灵运的运作方式是一样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甚至没有什么区别。
梵伽罗用细长的手指抚弄着这朵百合,动作是那般轻柔,说出口的话却冷酷至极:当我掠夺了这支花的生机,它会变成一地尘沙。
孙馆长和刘副馆长齐齐发出一声嗤笑。掠夺生机、灵运?梵伽罗这是在说神话故事吗?
然而下一秒,两人不以为然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只见梵伽罗瓷白的指尖由上至下地拂过,那娇艳欲滴的百合便也顺着他的垂怜一寸一寸枯黄、焦干、折断、散落,被空调里的暖风轻轻一吹就变成了细细的尘沙,飘到了看不见的虚空里。
这奇诡的一幕看呆了所有人,唯独宋睿立刻握住梵伽罗的手腕,用担忧的目光盯着他的腹部。
梵伽罗早已层层加固了腹内的空间,不允许那株藤蔓发作,于是微微摇头,暗示自己无事。
宋睿无法放开他的手腕,掌心不由沁出一层细汗。
阎部长等人从震惊中回神,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难以言表的恐惧。如果说被掠夺了生机的花朵会变成尘沙,那么被掠夺了灵运的文物,是不是也会四分五裂?
想到那样的后果,孙馆长立刻捂住胸口,声嘶力竭地叫喊:不会的,你胡说!你这是在危言耸听!我们馆内的文物肯定都是真的!它们绝对没被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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