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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它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梵伽罗身上,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梵伽罗早就死了,所谓盗走玉佩叛逃不归,完全是莫须有的罪名。一个连神魂都被阵法禁锢的死人,怎么归?第二,能把这种禁术刻在梵伽罗身上的人,除了宋恩慈,还能是谁?

但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难道说真正盗走宝物叛逃在外的人一直是她吗?

是了,梵伽罗叛逃不归的消息是她写信告知门派众人;也是她独自找到梵伽罗,与他恶斗一场,夺回了半块玉佩,却因重伤和愧对师门,在外漂泊了百年才归。

这些都是她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人可以从旁佐证。

只因梵伽罗曾有手刃师叔的劣迹,所以玄诚子竟根本未曾怀疑过其中的真假。他一直以为梵伽罗打从根子上就烂掉了,无论他做出多少恶事都不算意外。

宋恩慈百年不归自然有她的理由,只要回来便好,不容苛责;梵伽罗百年不归,那就是心怀叵测、杀人夺宝、罪大恶极。

他从一开始就用两套标准来衡量这两个孩子,还满以为自己不会看走眼。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又预示着,他真有可能看走了眼。

玄诚子飞快发出第二道剑气,打偏了之前那道剑气,把林念慈往地上一放,大踏步走进法阵,急促地旋转,仔细地查看,却又更为无力地发现是的,这真真切切就是天水派的九重血煞噬魂阵,没有半丝虚假。

在这世间,唯二会刻画该阵法的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就是他曾经万分疼爱的徒弟宋恩慈。

怎么会,怎么会玄诚子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仓皇地转,仓皇地看,仓皇地呢喃。

他预感到,有一个极有可能撕裂他心扉的,并且让他痛到哀绝的真相,正在前方张牙舞爪地等待着。

林念慈缠满纱布,只露出两个鼻孔的脑袋,正艰难地转向玄诚子的所在。她的指尖在抽搐,原本气息微弱的胸膛也在上上下下地起伏。看得出来,她很着急。

然而这场审判才刚刚开始。

梵伽罗指了指站在外围的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提醒道:师父,你还忘了一点。这阵法之所以叫九重血煞噬魂阵,是因为它在启动时需要献祭九位玄门高手的血液。你莫不是以为,被宋恩慈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的人,仅仅只有我一个吧?

急促查看阵法的玄诚子猛然僵住。

九位掌门人先是愣了愣,然后便因为巨大的惊愕和愤怒而扭曲了面容。

好一个泽州圣女宋恩慈,好一个拯救了七条龙脉的大英雄!

第278章

不知从何时起,玄诚子的眼珠已经被某种极为压抑的情绪染红了。他死死锁定梵伽罗的面容,握着玄雷剑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能击杀对方,让他闭嘴。

如果说宋恩慈杀死的人仅仅只有梵伽罗,那么这件事就只能算是天水派的内务,旁人管不着。把梵伽罗带回总部,关起门来,天水派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管梵伽罗说的是不是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宋恩慈的名声就放在那里,为了天水派的利益和颜面,全派上下少不得会帮她掩盖。

但现在不行了,宋恩慈手里的人命竟然有那么多,而且个个都曾经是玄门一顶一的大人物,这件事,天水派怎么帮她抹平?玄诚子的脸面再大,也没大到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程度。

眼下,所有人都被这个与想象中截然相反的真相震惊了,就连天水派的一众小辈也都露出羞惭之色。

看见师祖极度失态的反应,他们已经意识到,梵伽罗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阵法果然是宋恩慈画的。她把人杀了,又把对方的魂魄千千万万年地镇压在此处,日日夜夜忍受业火地焚烧,不得解脱,没有终止

这等心性手段,世上大约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那就是恶毒!真真正正的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长生、长真原本是最疼爱林念慈的人,看见她被师祖摆放在地上,就连忙围拢过去,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来,铺上厚外套,让她躺得更舒适一些,又一人一边握住她的手,柔声细语地安慰。

但现在,他们却像甩开火炭一般甩开她的手,仓促退后。

林念恩本是跪坐在林念慈身边,用痛心的目光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听见梵伽罗的话,竟往后一仰,瘫坐在地上,然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远离了这个人。

如果梵伽罗未曾说谎,那么林念慈就很有可能是宋恩慈。她在外漂泊的那一百年,究竟杀了多少人?能毫不犹豫地把那等残酷至极的禁术施加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身上,她的心莫非是纯黑色?

所有人都远离了绑得像木乃伊一样的林念慈,也隐约相信了梵伽罗的话,唯独两个人死死盯着他,身体瑟瑟发抖,却不是因为难以接受,或者别的什么情绪,而是因为不可遏制的愤怒。

这两个人,一个是玄诚子,另一个便是知非道长。

玄诚子把宋恩慈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又悉心照顾林念慈几十年,自然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而知非道长则完全是为了天水派的颜面。他以前只是厌憎梵伽罗,现在则恨毒了对方。

这样大的丑事,他为何要放在众人面前来说?他还嫌天水派的名声不够好听吗?

知非道长立刻反驳:谁能证明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或许那九位掌门都是被你杀死的,恩慈只是觉得你恶贯满盈,画了阵法封印你!你只凭一张嘴就想颠倒黑白,简直做梦!

他的话虽然牵强,却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他的名声极好,威望也高,让人更愿意相信一些。

玄诚子原本已经颓然垂落的剑尖,如今又指向了梵伽罗的脸。知非道长的话让他纷乱的心恢复了清明。他一再告诉自己:是的,这才是真相,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恶毒的事。她肯定是有理由的,而这理由现在也找到了。她只是在清理门户而已!

玄诚子手里的剑在震颤、嗡鸣,不断喷吐着寒芒和杀机,仿佛随时都会挥出去。

把所有脏水泼在梵伽罗一个人的头顶,让一切照旧,让好人始终是好人,坏人一直是坏人,才是最符合天水派利益的做法。这个案子不能翻,也不允许翻!

这样想着,玄诚子和知非道长已酝酿好了杀招。

这场审判,从一开始就不会有公正的法官。

但梵伽罗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些人的反应,更不会因此而感到伤心愤怒,只是轻笑着把指尖点向自己的眉心,用磁场摄了一滴鲜红血液,徐徐开口:师父,从小到大,你从未教给我任何一门术法,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摆设,随意丢在一旁。但你不要忘了,我是灵者,世间所有,皆为我之媒介。换言之,我虽然没有证人,可世间所有皆能为我正名。

南山派的现任掌门在哪里?他指尖酝着一点殷红血珠,高声召唤。

南山派的掌门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这是你师祖的东西,你收好了。梵伽罗把那颗血珠弹出去。

南山派的掌门想接住,又担心被算计,便犹豫了一瞬。只这一瞬的时差,血珠便落在了他的衣袖上,浸入布料。

知非道长当即冷笑:装神弄鬼!

玄诚子的剑始终指着梵伽罗,未曾寸进。他腥红的眼里布满了杀气,却又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刺过去,却又有一道声音让他再等等。这两道声音像两根绳子,一左一右将他拴住,令他无法动弹。

那位南山派的现任掌门发觉血珠弄脏了自己纯白的道袍,脸上便露出嫌弃的表情,忍不住附和了知非道长一句:果然是装神弄鬼!你拿你的血射我是想干什么?难道你得了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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