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
是不会放弃,还是没有可以为之放弃蓝水的人呢?
“不过,直到现在,我的答案仍然是,我会为了爱的人放弃蓝水。”余周周温柔地笑了笑,“比如大舅和舅妈啦,林杨啦,……你啦。”
最后一句话有一点点的犹豫,可是出声的那一刻,仍然是坦然的。
这个女孩子一直这样坦然坚定,比年少时候变得更加平和快乐。
平安长大。
陈桉不是不动容。
他想,至少在这一点上,一切还是如愿以偿。
其实,他骗了她很多。
他骗她说自己没有学过奥数,没有上过师大附中,他给她编造了一个主角的游戏,一切的一切,并不是如余周周所想地那样为了将她变成他。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不要变成他。
一顿饭平平静静吃完,雪越下越大,却丝毫没有遮掩住地上的星光。
“上次……上次你提到的女朋友……”余周周停顿了一下,似乎理清了思路,“你已经二十九岁了吧?你和她有结婚的打算吗?”
他回手轻轻拍拍她的头:“连你都开始关心这种问题了啊。”
“你一直都没有女朋友,这次终于有了一个,都两年了,你也这个年纪了,我很自然地就觉得你要结婚了嘛。”余周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没有看陈桉,语气仍然有一点点不自然。
“我一直都没有女朋友?”陈桉笑起来,“你调查过我?”
“你当年的大学同学现在做了我们这一届的辅导员,我打听一些事情……又……又不犯法……”
他再次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发:“恩,对,不犯法,”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分手很正常。其实……其实就是觉得恋爱的时候,人的心里不是空落落的。尝试了一下,果然如此,不过时间一长,那种所谓的热情一过去,就比以前还空。就和吸毒似的。”
陈桉说完自己先愣住了,侧过脸,看到余周周也睁大了眼睛,十二分认真地看着他。
似乎一不小心踏入他的内心。
“我说了我是凡人,别用神仙堕落的眼神看我,”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这个样子。”
我就是这个样子。
从六七岁到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他已经,很努力了。
至少,终于有一天,他能够轻轻松松地对一个人说,我就是这个样子。
他从北方追寻到不下雪的上海,一直想要找到的东西,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寻得。
“也没什么。你知道,分手只是因为,我突然间发现,大家都有些碰不得的地方,她有她的,我也有我的。”
她们崇拜他,欣赏他,可是谁也不知道真正的陈桉是什么样子。因为他不愿意分享真实的那一面。他所寻找的,不过是像小时候一样,能够让他放松坦诚地敞开心扉,不再少年老成的怀抱。
恣意张扬,仿佛六岁那一年。
可是当年少年老成的少年,已经渐渐接近老成的年纪。
两个人平静地道别。女孩子已经长大,有些像他,然而心底由内而发的温暖,属于她自己。
他远远看着她向一个高高的男孩子跑过去,雪地靴在薄薄的新雪上踩出一串脚印。
她和他们,路的尽头总有一个人在等。
兜兜转转,本以为已经道别,没想到在人群中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竟然又站在了他们身后。
陈桉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喊余周周的名字。
因为正听到男孩子用年轻的语气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跟我讲过的,你迷恋过的偶像嘛。”
语气中有小小的介意,又有小小的不以为然。
别扭的样子。
陈桉听得分明,不由得微笑。
是啊,迷恋过的偶像。
没想到余周周却非常认真地纠正他,“我以前也以为我是迷恋一个神……我是说,年长的大哥哥。但是不是。”
“那是什么?”
陈桉几乎能够想象得出小丫头认真地瞪着眼睛的样子,这么多年,印象一点都没有模糊。
“就是普通的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啊。”
红灯变黄灯。
“就是最最普通的,想和他在一起,想让他很开心,自己也会很开心,哪怕做得都是些无聊的,既不高深也没有仙气儿的事情——就是那种感觉啊。其实很简单的。是我自己想复杂了——其实,就这样简单的。”
黄灯变绿灯。
“喂喂喂你又炸毛干什么,那是以前啊,我现在喜欢你也是普通的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啊——”
“切,少来,我可不是普通男人!”
陈桉没有动,目送两个蹦蹦跳跳的小情侣过马路。
抬起头仰望,雪仍然和很多年前一样,从不知道哪个地方袭来,无中生有,落了满身。
普通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
普通家庭的父亲,普通家庭的母亲,没有大出息也没有大差错的人生,手持一瓶蓝水,随时准备为普通的人放弃见上帝的机会。
他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城市,寻寻觅觅,只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心甘情愿地送出一瓶蓝水。
那瓶水,在记忆的大雪中,已经冷得结了冰。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我成长的这些年,有一个陈桉。”
余周周临别时的这句话,他听了,只是笑。
“是啊,恭喜你。”
你多幸运,女王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陈桉的番外不是二熊发出来的,是我——被称作草叔的某人。
二熊有一个上司,这个上司呢,基本上是在美国,但要是在国内,二熊就不得安宁了……
默。
代她祝大家新春愉快,二熊属兔,愿她本命年有个好人品……
另外,橘生我一直在催,应该,也许,大概,春天会出版==|||嗯,其实我也希望她被我催完橘生会写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