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红熹太阳穴绷着一根弦,眼眶里的两个八尺男儿,一个浑如扛斧头的汉子,一股脑引雷劈人,一个浑如拿划板的舟子,悠悠躲开,偶尔嘴巴一张喷个火回击。
雷火交加的院子很壮观瞻,乔红熹躲在窗后,眯起一眼,从指缝大的窗隙窥看二人打架的光景,提心吊胆地作壁上观。
他们力气无限,打个架嘴上还喋喋不休。
“苍迟你个白眼龙,干脆让你被捉去割耳朵算了。”
“吾眼睛是黑的,不白,汝眼有疾。”
“黑!心也黑得很!” 伏双回得脸红脖子粗。
苍迟停下所有动作,拿桩定住身子,光着眼问:“汝怎知吾心是黑的?汝剖过龙心?汝竟然屠龙?”
伏双心里这样想:算了,乡瓜子出海来凡间,不能与他多计较。
苍迟惺惺惜惺惺,逼近一步问:“汝屠的是哪条龙?”
“乡瓜子。”伏双骂了一句,脚下滑擦,虚晃一下脑袋,而后转身逾墙遁。
伏双的障眼法把苍迟骗了过去,可惜他心太骄,逃跑时左脚突然间踩到了井边装着大珠子的盆子。
盆子翻倒,里面的大珠子骨碌滚出,滚到伏双右脚下。伏双踩中珠子,整个人摇晃了一下还是没能定稳,于是张开两臂,往前面的灰墙颠仆上去,竖着做了一个横罗十字之态。
伏双跑出第一步的时候,苍迟就咬紧牙根,化成龙身逾墙追,他想跑得比伏双快,所以是飞风出去的,伏双稳稳贴在墙上时,苍迟已飞到看不见一点踪影了。
乔红熹看了个子午卯酉,眉似展似绾,哭笑不得地看着从墙上下来的伏双。伏双揉着发青的脸颊,从地上拾起踩中的大珠子,夹骂带说:“狗东西,行雨珠也乱丢,就该抓去割耳朵。”
说完也不管乔红熹还是乔紫熹,袖好行雨珠,逾墙追上苍迟。
*
没了两个打架的人,乔红熹耳根子一下子清净,太阳穴绷着的弦一松,八下里变得困累无比。
太阳穴上的弦松开,身子也松了,那股湿腻的水似小虫子拱拱钻钻从腿心出来,慢慢流到脚踝。
破体的事情才过了一个早上和一个小日中,乔红熹仿佛觉得过了大半个月,绾起袖子去打水澡肌。
每一寸肌肤都用香草洗过,两腿之间的牝儿里里外外也用香草清洗,几近一刻才洗净苍迟留下的东西。
过了几个时辰手腕上的交匝之伤又加重了一点,乔红熹澡完肌穿好衣裳,给手腕上好了药。伤处破了层外皮,没伤到肌骨,她不是闺中那些需要端茶送水的娇弥弥姑娘,一点小伤犯不着拿条白布缠裹。
澡好肌出来,狼藉不堪的院子中央摆了一团果物。果物全是红皮的,有樱桃、赤柰、与荔枝。
樱桃作红字左边的“丝”,底下四个点用荔枝,赤柰作红字右边的“工”。
三种果物歪歪扭扭地摆成一个“红”字,果物旁还有一个桥状的山亭儿,乔红熹疑神疑鬼,轮眼看地板,没有新添的脚印,心里很快有了猜想。
东关街有一句话是这般说的:“乞巧佳节下小茶,樱桃荔枝赤柰不可少,姑娘吃了樱桃兆吉祥,吃了赤柰寓和睦,吃了荔枝明年郎君帽儿光光,做个一夜风流新郎。”
掐指一算,三日之后就是乞巧节,乔红熹手心狂冒冷汗,不迭细数果物共有几颗,一阵敲门声响起:“乔妹妹你在里面吗?”
是陆平歌的声音,乔虹霞神不守舍,下意识回道:“是啊。”
江淳昏迷不醒,乔红熹到底在何处无人知。陆平歌两脚茫然,带着一群公人四处乱寻,去了酒肆茶馆,连花台也去了。
寻到无处可寻,陆平歌两条腿原路折回。路过乔红熹家门时想去里头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推一下门门稳然不动,出声一问,不料里头有回应,他精神大振,直接破门而入。
陆平歌和一群公人一个挤挨着一个破门而入,就像海中的浪花扑来,一个人两只脚,十来个人就有二十来只脚,这二十来只脚,把地上的果物踩了个汁肉飞溅,果核乱飞,连那山亭儿都变成了一团干巴巴的泥。', '。')